妹妹是始祖意志的容器，但不是夜行始祖，所以李小森保护下来的，不是夜行始祖，而是自己的妹妹李小茜。

但显然，这样的说法，并不足以服众。

斯卡纳和小狼王拼得很凶，浑身伤痕累累，此刻上前一步，喝问道：“你在跟我们开玩笑？你的意思是，发动这场战争，突袭猎魔城，还有把我们猎魔城的第一焰巫师赛丽挂在断头台上的人，都是夜行始祖，然后突然之间夜行始祖的意志就退去了，换成你妹妹的意志了？”

的确，李小茜之前的所作所为，很是邪恶，正因如此众人才会对她全力出手，不再顾忌，因为就算是在意李小茜的人，看到她的做法，也会认为属于她的那部分意志，已经不在了，眼前这只不过是一个李小茜的壳子罢了，里边的内核，已经换成了夜行始祖。

但李小森不这么认为。

李小森并不知道夜行始祖的意志，的确一度占据了妹妹身体的绝对主导，发动战争这些事情，也的确是夜行始祖的手笔，只是后来李小茜突然发难，暂时重新夺回了身体的主导权——李小森并不知道这些。

他的判断标准依然很简单：他发现李小茜面对海洋的攻击时，其实是想要主动求死的，这只可能是妹妹的想法，想要舍弃她自己，换取世界的和平。

如果是夜行始祖的话，无论如何都不会面对海洋的必杀攻击，还一副不肯后退、反而有些释然解脱的表情。

当然最最关键的理由是：小小茜发动了。

这个能力是不会骗人的，某种意义上，这是哥哥为妹妹量身定做的护身符，如果小小茜发动保护下了李小茜，那就说明，眼前这个李小茜，是真的李小茜。

现场立刻响起大量的质问、怀疑的声音，显然不相信李小森的判断。

“嘿，哥们我们理解你舍不得你妹妹的心情，但能不能不要这么一厢情愿啊？”有些比较有同情心的人，设身处地地站在李小森的角度考虑，也觉得自己的妹妹一夜间变成了世界公敌，人人喊杀，对于哥哥而言，是太残酷了。

也有人说：“如果李小森判断的没错呢，万一那真的是他妹妹，而不是夜行始祖的意志呢？我们岂不是杀错人了？”

接着便有人强硬地表示：“即便如此，依然要杀，牺牲一个李小茜，换取日行者联盟的一场关键胜利，这是必要的牺牲。”

然后有人吐槽：“必要的牺牲……你知道这个说法一般都是大反派才会说的话嘛？”

日行者们议论纷纷，有人认为不管怎样，宁杀错不放过，还有人认为，李小茜目前到底是个什么情况，的确是个值得在意的问题。

而夜行者方面，反应则不太一样。

小狼王盯着李小茜，凝神问道：“你到底是谁？”李小森的话倒是提醒了包括小狼王在内的不少夜行者，李小茜到底是不是他们的始祖大人，还真是个被忽视的问题。

所以这个世界有时候就是这么讽刺，你说出来的话，友军未必相信，反而是敌人可能相信。

有人附和道：“是啊是啊，让她自己说，她到底是谁？”

还有人反对：“你白痴啊，你怎么就能相信她说的话？”

李小茜这时候的脸色有些悲伤，但的确没有之前的凶狠暴戾了，就像是一个经历了伤心事的小姑娘。

面对众人的质问，她开口了：“大家都不用吵了，我，的确是夜行始祖。”

这话一出，小狼王脸色缓和下来。

日行者联盟的众人，以海洋为首，则纷纷喝道：“闪开，李小森，她自己都承认了，你再不闪开，就是我们的敌人，我们不会对你手下留情的！”

脾气比较暴躁的人，已经等不及出手了。

然而李小森此时作为四级暗裔战法，几大专属能力都基本完善了，配合施展出来，真可以说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几名实力其实相当不俗的日行者职业者，联手从各个方向冲击，有的突袭，有的正面硬撼，有的从旁牵制，李小森对此只是轻抖矛头，强攻式化为矛影，其上还附带着小小茜的法术威能，轻而易举地便化解了。

几名实力至少在职业五级顶峰、乃至有职业六级的强手，纷纷踉跄后退，不过应该是李小森手下留情，他们并没有受伤。

正因如此他们更加骇然——李小森这是真的要成为第二个柳长生了么？

这实力，虽然看起来不如柳长生那么有压迫力，但似乎并不差多少了啊。

在场的天榜们也都沉默着，他们在暗自衡量，李小森如今的实力，到底是什么级别的，自己上的话，有没有可能击溃李小森这道挡在李小茜面前的屏障。

一个人面对几乎整个世界的压力的时候，那种感觉，是很难形容的。

不完全和实力相关，反而很大程度上，是一种极致的孤独的感觉，即便再强大的实力，也会在面对这种压力的时候，感到难以承受。

因为人终究是群体动物，被隔离、被孤立，是一种可怕的体验。

李小森此刻却顾不上这种巨大的心里压迫。

他回过头来，看着妹妹的眼睛，问：“为什么要说那样的话？”

李小森的口吻里没有责怪，只是认真，他认真地想要了解，妹妹为什么自称就是夜行始祖。

妹妹的心思，李小森多少理解一些，这丫头其实是个很中二的丫头，满脑子世界和平什么的，同时很爱她的白痴哥哥，她这是一定要牺牲自己，换取世界和平，换取她那没用的哥哥不用和全世界为敌么？

“如果是的话，不要这样做。”李小森一字一顿道，“可以解释清楚的，相信我，你是你，夜行始祖是夜行始祖，这是两码事，一定可以说清楚的。”

却见李小茜缓缓摇了摇头。

事已至此，其实李小茜也没必要再演戏了，她不用再装作是那个邪恶暴戾的夜行始祖了，其实她装得也不是很像，真正的夜行始祖，是个很悠哉游哉的家伙，从不着急的。

李小茜仰头，看着李小森说：“哥哥你知道么，这段时间我发现的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我想，我应该不是‘夜行始祖的意志容器’，我就是‘这一世的夜行始祖’。”

“我的意志，和那位复苏的夜行始祖的意志，不存在谁吞噬谁，因为我们本就是一体的，我们会彼此同化，最终成为一个个体。”

“这大概和夜行始祖的生命类型和能力有关系吧，但我真的已经很确定了：我是我，但我也是她啊。”

夜行始祖，一直以黑衣李小茜的样子，出现在李小茜的独有视角里。

李小茜一度认为这是夜行始祖的某种恶作剧，后来发现，那就是夜行始祖的真实样貌，不是刻意假装成她李小茜的样子。

夜行始祖在历史上一次次地复苏过，每次苏醒过来，都会获得更强大的战斗力，这是很多人都知道的。

但这种复活的内在机制，到底是什么，却是从未有人探明过的。

这一刻，李小茜的内心世界里，那黑衣李小茜发出了一声轻笑：“啊哈，你终于发现了么，我就是你，你就是我，所以你哥哥还真的就是我哥哥啊，我之前可没叫错哦。”

李小茜却是有些茫然，甚至有些绝望：“让我死吧，哥哥，没有别的办法了。让我和那个其实和我是同一个人的人，一起死，这是我唯一还能做的事情了。”

外人大概很难想象，李小茜的这一发现，对她本人而言，是多么巨大的打击。

她是渴望世界和平的中二李小茜啊！

结果到头来发现自己其实是个命中注定的大反派。

这实在是太残忍了，对她而言。

李小森怔在原地，好半晌作声不得，他和其他人一样，同样对夜行始祖了解有限，不理解夜行始祖的复苏机制，自然不可能想到妹妹和夜行始祖其实就是同一个人。

只是本能地，李小森意识到妹妹的话，应该是真的。

耳边似乎有很多很多的声音，很多喊杀的声音，还有很多让李小森快让开的声音。

李小森低头凝视妹妹难过的表情，突然间，他反而笑了，轻轻招呼妹妹，把妹妹拉到自己面前来，然后轻轻给了她一个拥抱，李小森在妹妹耳边，洒然笑道：“没事的，多大点事儿啊！”李小森顿了顿，口吻像是在哄小孩，絮絮叨叨的，但嗓音其实温和中带着绝对的坚定，“情况我大概了解了！但没事的，真的没事！不要担心，相信我，一定可以处理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