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判脸色一变,飞快扯下薛恪的囚服挡住那些伤口。
雪白的囚服一尘不染,简直像刚从针线房拿出来的一样。
“还知道掩人耳目,一天到晚除了偷奸耍滑还会干什么?”他低声痛骂,快速整好神色,笑容满面地迎了出去。
狱吏捂着自己连遭暴击的脸,欲哭无泪。
“怎么了?”报信的见他丧着脸不由问道。
狱吏抬脚往地上的人身上踹了一下,百思不得其解:“通判大人非说是我把人打成这样的,可我对天发誓真没有用刑啊!这小子进来后一直很老实,我那些家伙还没派上用场,他就痛痛快快地认罪画押了,我怎么知道他身上这些伤是哪来的!”
没多久可活的死囚,认罪画押完了,谁还有功夫搭理他。
“会不会是在外面伤的?”报信的猜测道,“他进来的时候身上有伤吗?”
“我怎么知道!”狱吏道,“咱们这儿每日进进出出这么多犯人,我就两只眼睛哪儿看得过来!”
报信的皱起眉:“那可咋整?万一刑部的人认定咱们屈打成招怎么办?”
狱吏狠狠抹了把脸,咬牙切齿地走了。
能怎么办?
自然只有他来背这个黑锅了。
囚车从顺天府衙门出来,穿过半个京城去往刑部,街上的行人不由驻足围观。
很快,薛恪案重审的消息就传遍街头巷尾,闲来无事的百姓们聚在茶馆里议论纷纷。
朝廷对此案的态度,让大家觉得自己的意见可以上达天听,欣慰荣幸的同时,正义感和责任感也空前爆棚,“薛恪冤”的热度再攀高峰。
百姓的热忱有多高涨,晋王的怒火就有多猛烈。
他靠坐在太师椅上,缓缓揉着眉心,身上仍穿着石青织金团龙朝服,嵌东珠衔红宝石的朝冠闪着金光,衬得他平静的面容有种玉石般的冰冷。
彭渊垂首立在书案前,面色忐忑地解释着:“……臣真不知情,都是那施承俊自作主张,他几次三番求臣帮他弄个官,臣都没答应,这种事臣怎么能答应呢,臣……”
“这些冠冕堂皇的废话,本王不想听,你私底下干的那些事以为我不知道吗?”晋王出声打断他,“你跟随本王多年,那些无伤大雅的小事,本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只要不捅娄子,我懒得管你那些破事。本王的脾性你是知道的,趁我还没发火,最好把这事一五一十说清楚。”
彭渊自入王府以来,极少有这样没脸的时候,脸色顿时变得相当难看,僵了半晌才嗫嚅着说了实话,临了仍不忘为自己辩解:“……真的都是施承俊动的手,卖身契是他哄薛恪签的,人也是他抓的,那个叫什么卿园的戏班子也是他让人去砸的,臣绝对没给人落下任何把柄!”
“没落下任何把柄?”晋王气极反笑,“没落下任何把柄,你彭渊的大名怎会传得人尽皆知?那杨才良怎敢在早朝上言之凿凿地弹劾本王?本王又怎会在散朝后被父皇劈头盖脸地训斥?”
彭渊嘴角微翕,词穷了。
晋王强咽下怒火,冷声喊道:“焦盛。”
“臣在。”默默坐在椅子上旁听的男人立刻起身。
“大理寺那边有邵庄在,你去联络刑部的虞万枝,父皇点了他审案。”
“是。”
“还有施家那边也盯紧点儿,看他们有什么动静,见机行事。”
焦盛会意:“臣明白。”
晋王靠在椅背上,挥了挥手:“都退下吧。”
彭渊和焦盛忙躬身退出了书房。
出了院门,焦盛笑容可掬道:“差不多到用晚膳的时候了,底下人刚孝敬了两坛好酒,彭兄不如去我那儿小酌两杯?”
“不必了。”彭渊拂着自个儿的衣襟,又恢复了一贯居高临下的冷淡姿态,“手里一堆事儿呢,焦兄有什么好酒还是自个儿留着慢慢喝吧。”说完抬着下巴走了。
焦盛也不恼,和气一笑,慢悠悠踱着步子往自己的住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