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安怡跟赵小英一顿拉扯,就落在了放学大队伍的最后面。
等她们过了田埂的时候,发现不远处围着一小群人在指指点点,人群里有熟悉的哭声,还有些人在劝:“宁光,你就给他吧,反正现在不给,回去了也要给的。再不回去烧饭,你姆嫚又要打你了!”
“就是,你家好东西都是给宁宗的啊,你干嘛还要跟宁宗犟?犟了有好处吗?”
沈安怡一皱眉,走过去提高了声音问:“怎么回事?”
“安怡,是你啊。”围观的人回头一看,忙给她让出条路,“宁宗在跟他姐要东西呢,他姐今天也不知道是不是吃错药了,居然怎么都不肯给!这不是存心找打吗?”
“哎他抢的那盒子,不是安怡你给宁光的吗?”赵小英担心人多挤到沈安怡,也凑了上来,恰好从大家让开的缝隙里眼尖的看到,思索了下沈安怡对宁光的格外看重,立刻说,“宁宗你真是太过分了,你家里的东西由着你挑也就算了,安怡给你姐姐的东西你怎么能动!”
沈安怡起初还没发现,闻言挤进去一看,果然自己送给宁光的盒子被姐弟俩四只手抓的紧紧的,外面的包装跟蝴蝶结已经破破烂烂,宁宗小脸通红气喘吁吁,宁光则是披头散发衣裳不整,打着补丁的衣服上有好几个脚印。
不用问也知道是宁宗踹的。
“这个盒子是我给你姐姐的,你想干嘛?”她气的直哆嗦,上前就是一巴掌拍开宁宗的手,指着他质问,“哪有你这么对待姐姐的!这可是你亲姐姐!”
宁宗长这么大还没挨过打,捂着手背愣了会,“哇”的一声嚎啕大哭:“你打我!你打我!”
沈安怡铁青着脸没理他,扶起宁光,低声问:“你怎么样?”
话音未落,已经低呼一声,“流血了!”
宁光手上的冻疮,昨晚被宁月娥打出了血,晚上止住的,但刚才跟宁宗的拉扯里又裂开了,此刻血跟脓水一块儿往下淌,让宁光觉得很难堪,背到身后,抿着嘴摇头:“没事。”
“这还叫没事?”沈安怡不可思议的看着她,“你得赶紧去医院!”
这话不止宁光一愣,围观的人群都有点啼笑皆非,有人说:“安怡,我们乡下没城里那么讲究 ,生个冻疮还要去医院,上下几村都要笑死了。”
“是啊,大冬天谁不生冻疮啊。”跟进来的赵小英也说,“生了冻疮的手本来就很容易碰伤,流点血就吐点唾沫抹点土,自己就会好的。”
沈安怡有点发愣的看了一圈他们伸出来的手,的确,青青紫紫肿肿胀胀的,很多还皲裂的不成样子。
她低头看了眼自己戴着的粉红色绣小白兔半指手套,露在外面的十根手指白皙纤细,别说冻疮了,连一点疤痕都没有,想说什么,身后忽然冲来一股力道,将她撞了个趔趄!
“打死你!”偷袭成功的宁宗抓着个土坷垃想砸沈安怡,但因为距离近,被赵小英眼疾手快打掉,兀自不甘心的伸脚去踢,骂骂咧咧,“你居然敢打我!?”
沈安怡毫不迟疑的反手一巴掌扇到他脸上!
这动作让四周的人都倒抽了一口凉气,宁光整个人都呆住了!
虽然宁福林因为宁宗的超生被人举报,丢了村支书的位子,但毕竟是曾经的“干部”,在普通村民心目中还是有着威信的。
所以宁宗从小到大,在同龄男孩子里,一直都是小霸王的存在。
也就现任村支书的儿子赵亮,敢不把他放在眼里。
而赵亮跟他一样的男孩子。
在宁宗的观念里,女孩子是怎么都不如男孩子的。
所以他可以接受跟赵亮大打出手,却无法接受被沈安怡打开手!
然后现在沈安怡不但给了他一巴掌,跟着还踹了他一脚:“就打你怎么样!你这种弟弟,也就碰见你姐姐脾气好,你要我亲弟弟,我早就打的你服服帖帖了!”
“我要是你亲弟弟,你敢动我一根手指,我就让你滚出家门!”宁宗不敢置信的看着她,确认她不但敢打自己,而且很有继续打下去的意思,转身就朝家跑,边跑边喊,“赔钱货!厌死包!家婆头!你给我等着!”
“安怡,你……你不该打他的。”赵小英有点不安的拉了拉沈安怡的袖子,低声说,“他回去肯定是要告状,马上他姆嫚就会带着他上你外婆家去,到时候你外婆不狠狠打你一顿,这事儿绝对没得完。”
沈安怡沉着脸:“他跟他妈妈不去我外婆家,我还要跟我妈妈说,让我妈妈去他家问问呢!”
说着见宁光在旁边抹眼泪,以为她手痛,忙摘下手套,“你没带手套?先戴我的吧。”
“……我不敢回去了。”这个地方村口已经在望,宁家就在进村口的位置,炊烟袅袅里已经能够看见屋檐的一角,可宁光却一步也不敢迈,哽咽说,“今天我姆嫚他们一定会打死我的!”
本来不将盒子给宁宗就要挨打了,还“害”宁宗被打,宁光能够想象的到,今晚会有多难熬?
沈安怡起初没反应过来,从旁边人七嘴八舌的议论里才弄清楚宁光的恐惧,这对于她的生活环境来说显然是不可思议的,完全超过了她所能处理的范畴,小姑娘足足愣了好一会儿,才说:“那你跟我回去吧,去找我妈妈,她肯定有办法!”
宁光一开始不肯,因为她知道宁月娥他们表面上对赵霞很客气,实际上关了门提到赵霞就没句好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