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振国办完事情,大包小包的回到汽车站,售票处的人对他已经很熟了,看到人,问都没问就直接要给他一张最近班次的票。
“……等等。”戴振国将几包货物放到地上,空出手来接过票,犹豫了下,却又塞了回去,说想换个末班车的。
里面的人好奇问:“你还有事啊?”
“嗯。”戴振国没多解释,将东西拿出去,找了个认识的人,托对方帮忙看一下,就到外面叫了个车直奔之前他推荐给赵建国的几家店。
有些日子没给阿伯姆嫚买补品了,今天时间还早,顺道去买点。
他在路上这么告诉自己,不敢承认是想去看一眼宁光。
然而到了店里却不见赵建国跟宁光的身影,旁敲侧击问了店里的人,都说压根没看到这么两个人过来,又好奇他跟这两人什么关系?
“我今天来县里路上碰见,那男人说想买点东西给怀孕的老婆补一补,就推荐了你们家。”戴振国心不在焉的要了两瓶蜂皇浆,搪塞道,“正好我自己也要来给家里长辈买东西,顺口问声而已。”
店里的人也没当回事,笑着了问几句戴家娘老子的身体,也就送他出门了。
戴振国出门之后才感到自己的行为实在太冲动了,还好没碰见人,要是碰见了,万一赵建国起了疑心……这不是害了宁光了吗?
但他又觉得疑惑,赵建国之前说要给宁光买补品的样子不像是假话,怎么会没过来呢?难道他们要买其他东西,所以打算晚点来?
他心事重重,一时间忘记了坐车,等县汽车站的招牌出现在视线内,才发现自己居然拎着两瓶蜂皇浆硬生生的走了十几里路。
“要不就这么回去吧?”戴振国这么想着,却在汽车站附近的路口停了下来。
刚才路上他心情复杂,又怕引起赵建国的怀疑,所以也没细问他们今天要去哪些地方买东西,在药店那边没偶遇上,偌大县城,想在其他地方遇见就更难了。思来想去,倒是在县里唯一的汽车站这儿守株待兔的稳妥。
他于是以汽车站为中心绕着圈子走了一回,最后选择了一个视野最好最隐蔽的位置,揣着手蹲了下来,想着等会儿赵建国跟宁光回来这边搭车,自己要怎么凑上去显得碰巧,又要怎么跟车站里帮他看东西的人解释……说起来也是好笑,当初宁光还在家里的时候,他心里也是惦记着这美头,却从来没有这样处心积虑的去接近她过。
那个时候他总以为还有时间,谁知道转眼宁光就是别人的了。
早知道那会儿就这么殷勤的话……戴振国自嘲的笑了笑,心说归根到底还是自己深藏骨子里的自卑作祟。
出身于乡间默认歧视链的底层,受家里人的影响,他对于自己是否能够娶到宁光其实是不自信的。
所以喜欢却不去接近,所以一直劝自己攒够了钱就可以登门提亲,所以乐观的认为宁家肯定短时间里不会将宁光许出去……如果是不知道宁光在家里处境的人这么做还情有可原,但戴振国是知道宁光家的情况的,他却还是拖拖拉拉的,各种退缩,甚至宁光肯定到现在都不知道他心思。
他只顾着自己的怯懦,却全没想过宁家或许还想留宁光在家里多干几年活,宁光自己却是否能够在那样的家里熬下去?
本地初中毕业考不上学校就说亲的习俗,戴振国不是不知道。
宁家没有放宁光出去打工,除了婚姻之外,她还能用什么方法从宁家逃出去呢?
戴振国点了一支烟,又点了一支,不一会儿,面前的地上就多了一堆烟蒂。他以前是不吸烟的,毕竟戴家村那么穷,从小一分钱掰成俩半花,哪里舍得浪费在这些地方?
只不过开始做小生意后,为了跟人家拉近关系,走到哪儿身上都揣着两包烟。
这烟他自己平时是不抽的,顶多就是给别人敬烟之后自己陪着来一根。
今天还是头一次他一个人抽起了烟,抽的又凶又急,是一种恶狠狠的情绪。
很快,第二包烟也空了,将最后一支烟夹在指间点燃,戴振国在烟雾萦绕之中看向不远处的县汽车站大门,眉心皱出深刻的“川”字,他在考虑是不是别等了,就这么走了算了?反正错误已经铸成,他跟宁光是不可能了。偷偷摸摸的窥探人家老婆,实在是件不道德的事情。
可又想到,错过今天这一回,再次看到宁光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以前她还没跟赵建国在一起,偶尔在镇上碰见了,还能说几句话,开个玩笑……现在碰见了,也只能客客气气的打个招呼,顶多帮她跟认识的店家还还价……
烟烧到了手指,才将失神的戴振国烫醒,他下意识的将烟蒂扔出去,揉了揉红肿的手指,站起身,短暂的犹豫了一下之后,觉得还是走吧,毕竟这里是出发站,按照县汽车站现在的人.流量,从这儿上车肯定有位子的。不必他站出来让座。
而就算他自信自己的心思连娘老子都没说,俗话说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万一被人发现,他反正一个单身男人,一个地方过不下去了,大不了带上娘老子换个地方,这两年生意做下来,他也真不觉得离了戴家村离了黎明镇……哪怕离开县城呢,也不怕过不下去。
但宁光就完了。
最后朝四周看了眼,戴振国拎着蜂皇浆,大步朝汽车站门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