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该是一项被重视与全力对待的水利工程,需多方部门来共同努力才是。
这一次亲自来到灾区现场,她翻阅了千县令写在书面报告上的那些触目惊心的灾情数字,心中只感到一种沉重。
她甚至有些为之前轻慢此项工程而懊悔。
是以回到盛京之后,郑曲尺满脑子都是苍陵县的事,她主动与司空协调相关水利部门,想将南林园那边独立拿下的工程,变成两园合并完成,为此她还特地列出了相关利害。
但并没有得到支持与允准,但这不是司空与水部不同意,甚至都不是南林园那边反对阻挠,一切的反对意见竟来自于郑曲尺做梦都没想到过的——户部。
别的事郑曲尺都先放了一放,她第一时间就跑去找户部尚书问理由了。
在经过不断的追问、逼问,一顿穷追猛打的威逼利诱,直到他都哭跪倒在地上,声称真的再也掏不出更多的银子来增加苍陵县水利建设的预算后,她那一颗火热的心算是彻底拔凉拔凉的了。
知道什么叫“虚负凌云万丈才”,却败在了“一文钱难倒英雄汉”上面?
这就是。
她能用最好的方案说服所有人,但一旦没钱,一切都等于空。
邺国真的穷啊,尤其是这几年被半放弃的状态下,根本没有多少银子入国库,她说邺王怎么小气到要断了长驯坡的军粮,敢情不只是因为想拿捏为难宇文晟的缘故,更有国库紧张到需要缩衣节食才能运转的原由吧。
没钱怎么办?
逼死户部尚书他也掏不出工程款的钱啊。
若是现代,她还能想办法贷个款,应应急啥的,可在这时代……哎?不对,这时代不也有借贷筹钱的方法吗?
郑曲尺思来想去,她认识的有钱人就只有章淇楠这个南边最大的富商了,于是她马不停蹄的寻上章楠淇。
正所谓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唯有跟有钱人借贷来填补工程款的空缺了。
章淇楠这边一直与郑曲尺私下保持着一定的联络,一听她来找,连夜从南边赶到了盛京的会商馆:“将军夫人,您怎么突然想起来找章某了?”
章淇楠为郑曲尺打点着车行生意,尽职尽忠,也是定时定点派人给郑曲尺汇报月结帐单,虽然有时候郑曲尺这头忙,或者她所在的地方根本不方便传递消息,但他也会在章氏名下商铺留下帐目,方便她随时来查阅。
奈何各大商铺的人说,将军夫人硬是一次都没有来过。
先前,章淇楠也不知道她究竟是太信任自己,还是当真太忙碌,分身乏术。
但近来他听到不少传言,结合他收集的相关情报,这才明白将军夫人这些日子到了盛京究竟是在忙些什么。
她在忙着拯救邺国,忙着参加六国试兵抵御外敌,忙着救人,忙着各种远比赚钱、远比他们这些每日忙碌于利来利往的商人更有价值与意义之事。
章淇楠甚少如此敬佩于一人,但对于这位将军夫人,他不仅是感到一种难以企及的高度,更是钦佩她的为人与思想。
小时父亲送他去学堂读书识字,先生曾夸赞过他聪慧好学,比一般人学得都快,若能够好好读下去,将来定能为国效力。
当时学堂的学子们,哪一个没有被先生所描绘的未来所吸引,暗暗憧憬着自己辉煌烂灿的未来。
他当时得到肯定也很高兴,便暗暗立下宏愿,将来要入朝为官,做一个有用之人,除陈焕新,为邺国的壮大而献出自己的一份力量。
可哪曾想,回去后父亲告诉他,他的人生是不能按照他的意愿去走。
因为他生在章家,便要顺理成章成为章家未来的继承人,他有责任在将来替父辈承担起章家的一切。
父亲的话打碎了章淇楠曾经的天真幻想与憧憬。
他当不了官,他只能当商人。
商人与官员的地位,天差地别,而他的命运从他出生那一刻便注定了,而他……没有能够打破命运枷锁的勇气。
如今他人虽长大,也依循了祖辈们的人生轨迹成为一名商人,但他内心深处却一直还保留着小时候的理想,成为一个有用之人,为国家做一些事情。
只是他这么多年以来,能做的事情有限,也就是各地遇上灾祸之时,前往损赠些钱财与物资,倒没有将军夫人从根本上所做的事情改变得多。
女子可以当官吗?
以前他肯定会说,不可能。
但现在他看到了,没有什么事情是不可能的。
那商人呢?
商人之后代呢?
见他出神不语,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郑曲尺喊了他两声,道:“章大老板,章少东家,就我们这关系,我也就不跟你拐弯抹角了,你有钱吗?”
章淇楠一愣:“钱?夫人要多少钱?你可能不知道,你如今的资产也不菲了。”
她摆手:“不不不,我那点钱还真顶不上用,这么说吧,为了防洪治水患,我要建设水利枢纽,你可能不理解,简单来说就是在河流或渠道的适宜地段修建的不同类型水工建筑物,所以我的那点钱就算全拿出来,那也就是杯水车薪。”
一听这话,章淇楠便明白了:“将军夫人可是为了苍陵水患一事?”
郑曲尺点头:“没错,苍陵水患并非简单修个大堰便能解决问题的,它需要分河断来进行治理,总而言之,朝廷是拿不出钱来了,但若再不治理,明年、后年,它的灾情范围会不断扩大,受难的耕种地与城县州府只会越来越大。”
她简单讲了一下自己要钱的原因。
章淇楠面色沉凝片刻,实话实说:“虽然淇楠并不知道这需要多少钱,但将军夫人,仅凭章家只怕也填不满这个窟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