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人的事情,那叫借阅,不能算窃。
不过窃也有正面的事件,曾经信陵君窃符救赵,就很有意思的诠释了这一点。
西周公今天心里特别不舒服,总感觉有人盯着自己。
他从早上起来,大约辰时开始,这种感觉就没有消停过。
在象征性的觐见了天子之后,他将履行今天的职责,说实话,他现在就像是摄政一样,这种感觉本来应该让西周公很开心,但如今天下糜烂的局势却让他一筹莫展。
屁大点地方也没有多少事情可给他批改,呈上来的卷宗不是陈芝麻就是烂谷子,西周公兴致并不高,于是开始看那些战报。
大致都是在讲秦国又干翻了谁谁谁。
挨打的基本上是三晋。
其中韩国已经被打的头都飞了,眼看就要扑街嗝屁。
西周公只能愤愤不平的骂两句,秦人乃西陲青玄之人,早已与南世格格不入,当年若不是参与乱事,又怎么会被流放到西边。
后来因为养马有功,这才被封了国土,结果秦人骨子里还是喜欢搞事,看看如今天下局势,不都是秦人弄出来的么?
他这么想着,随后例行检查,去了天子书室。
一道青风在宫门前,随着他的移动飘过,而他身上配剑的剑影,在上午的太阳下,诡异的,逐渐拉的老长。
在洛阳城的极深处。
洛阳城隍原本抬起的手又放了下去。
他的目光深邃,且无比幽远。
“看来不是为了盗窃而盗窃,堂堂稷下学宫大祭酒与天下剑宗第二,来洛阳就只是为了窃点经书?”
“大好的九鼎放在这里没人拿么,五部剑经,注释者本身也远远比不得你勾践……这偷给谁去?”
“嗯……那是……”
洛阳城隍突然眼中得见一抹白色。
他深深皱起眉头,心中似乎在做天人交战。
这个是不能带出去的。
随后他的意志开始使用法力。
城隍心中念念。
昊天上帝,统摄十方,请听我言。
他身前的地面上突然出现一个滚烫的白色文字。
熠熠灼灼。
城隍看了一眼,惊讶万分。
随后便是长久的沉默。
直至那道青风与剑影离开洛阳。
他低声说了一句,声音不大,但在冥冥中带着警告意味。
“有借有还。”
“借出去的是玉,还回来的,是壁,天子想要脱困,就必须要舍弃一些什么。”
“向死而生,十三把剑,总能有一把见到生机。”
……
太学西门。
风雪依旧没有停歇。
漫天的雪阻碍了行人们的前进,但却挡不住那道青风与剑影。
荀子拿到了五卷剑经,只是他看到越王也带了一堆东西出来。
“拿的多了,回头清点时候少了,那怎么办?”
荀子看着越王:“洛阳城隍看到我们了,却没有阻止的意思……有点意思。”
越王失笑:“看到了就看到了,那老家伙没什么可怕的,衰弱的不行了。”
当然说是这么说,事实上,如果城隍动手,两位圣人必然不可能无声无息而退,这对于荀子与越王的名誉都是重大打击。
但城隍没有这样做。
不管是出于什么道理。
越王怀里的一堆卷宗,加上他手上拿着的,里面有一卷比较特殊,用的不是正常的竹简,而是白色的玉石。
显然,也不是寻常的玉石,不然这么随便握着,早就已经断了。
“那是……”
荀况想到了些什么,有些哑然。
羊脂白玉,世间只有和氏璧。
能与和氏璧并称的天下至宝,只有随候珠。
这片白玉的材质与和氏璧相似,必然是当年遗留的一点边角。
也就是“玉印岩”上遗留的玉块。
和氏璧是玉王之玉心,故而无比贵重,更为天下双至之一,所以,对于人间修行者的资质,最高者也多称和氏璧,意在于言“不可见,见必惊世”。
比起咫尺青天,还要更高。
“这个?”
越王察觉了荀子的目光,他说了一声,随后呵呵一笑。
荀子:“周贞定王的十三玉剑,为和氏璧的边角料所铸……唯一不在黄厉原的天子信物。”
越王有些自得:“这比起你们吹嘘的十九剑典如何!”
荀子:“器有器道,经有经意,不可混为一谈,你拿了这个……八神若是知道了……”
越王呵了一声,荀子却突然又问:“你本该最讨厌仙人,甚至欲杀之而后快。”
越王冷笑:“不,收徒而不教,这才是对他最大的羞辱。”
荀子:“但你却连《连山》的一个字都解不出来,又凭什么收他为徒呢?”
越王神情一黑:“你也不过就解了十个,狗还装什么狼?”
荀子微笑起来。
越王脸越来越难看。
他忽然把那竹简散开,左怀中依然抱着无数卷宗,但右手上并起剑指,正准备做些什么,忽然十三玉剑轻轻一颤。
十三玉片上,周贞定王遗留的剑意道理,尽数消散无踪。
越王八剑上,各有一道气运离散。
越王愣在当场。
荀子叹息,却又笑着:“良才美玉,谁不欢喜?”
“璞玉无暇,但玉不琢,不成器,成器者,必不愿蒙尘。”
越王转头,望向洛阳的方向,气的不轻。
“老城隍,你坑我!”
他痛骂了一声,去雷震动天,随后喘息着,逐渐恢复平静。
“来而不往非礼也,城隍还是技高一筹啊,所以说,人心不能过贪。”
“六部剑经换一卷连山,这倒是值得的。”
荀子念叨了一句。
越王面色变幻,复狠狠呵斥。
“十九剑典,下乘俗物。”
于是摆在程知远眼前的就有两个选择。
越王道:“太学看不起我,刻意刁难,不过既然不收,便也作罢!说剑人,你看好了,这是周贞定王的十三白玉剑,现在这十三玉片中毫无剑意,随你使用,只要你拜我……”
程知远忽然问了一句:“这是偷得?”
越王眉头一跳,暗道你说的不是废话?
程知远忽然道:“文可铭记于心,器拿在手里,倒是招惹是非。”
荀子听着,便颔首微笑。
越王便是不满。
但程知远转头便道:“经文当得,不过器物也是当有。”
“我全都要。”
荀子讶然:“一换二,似乎有点贪心。”
程知远恭敬行礼。
答曰:
“道在剑中,我欲知剑之道,非单单剑之形。”
“君子不器。”
君子不应拘泥于手段而不思考其背后的目的。
大道无偏,小道不拘。
“形而上者谓之道,形而下者谓之器。”
《易经系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