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升起来又落下去,月亮升起来又落下去……
犁地,犁地,鞭责,鞭责……
一下一下又一下,那鞭责的痛楚感丝丝入扣的渗透进了他的皮肤,让他承受着一种巨大的煎熬……
不知多少个日夜,不知多少次负重折磨,这苦痛,白大大却说不出口,终于,有一天,它累倒了!
它歪倒在牛棚里。
它死了!
白大大重重的喘息了一声,从这个沉痛压抑的噩梦中悠悠的醒转了过来。
那感觉比什么都真实,比什么都难受。说起来没什么,经历过的人就知道那是怎么样一种绝望。即使那可能只是个梦。
能从噩梦中醒来的感觉真好。
可是更令人绝望的还在后头。
白大大睁开眼睛一看,一片黑暗,无边无止境的黑暗,这片黑暗笼罩着他。即使已经醒了过来,但那种压抑感却还没有完全远离他。
他能够感觉得到。
头顶有一股巨大的压迫力。
白大大想开灯。可是他一伸手,手肘立刻撞到了一个冰冷而坚硬的东西。
他伸手摸,用脚踹,这才突然的意识到,他被困在了一个封闭的空间里面了。
或许是个衣柜,或许是个棺材。
但他没有办法往好的那一方面去幻想。不,这当然不是衣柜,这就是在棺材里。
白大大很慌张。
他怎么会突然睡到棺材里的?
然而这个时候他听到了头顶上有人在聊天,他感觉到有个人正踩在他的头顶上。
“白——大——大——之——墓……”那个声音一字一句,像在识读着什么,声音越来越小,却又突然戛然而止。
好熟悉的声音。这声音撕扯着他的心。
但是另一个声音则完全将他的心撕扯成了无数个碎片,一个嘻笑着听起来云淡风轻的声音,她的声音像是儿时母亲一般的温柔,叫人沉醉,她说:“活人墓,你难道不明白吗?”
活人墓!!!
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自己被真的活埋了?
崩崩崩——
白大大的心如死灰,却还在拼命的挣扎着。他用脚蹬着棺材板。
这种感觉比死了还难受,他的全身冒起了冷汗,他的眼睛止不住的夺眶而出。
崩崩崩——
他的整个人整个身心已经全部崩溃了。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活着,还是已经死了,他在这个“小盒子”里颤抖着。
他感觉到自己的小便失禁了。他开始控制不住的又哭又笑。
有一阵风吹了过来。棺材板的一角露出了一个洞眼。这让他的心里重获希望。他继续用力的蹬着棺材板。
一大捧沙土陷落了下来,掉到他的胸口上,掉进了他的嘴里,但他却高兴得哈哈大笑起来,他看到外面的天有一点光,那意味着,他终于要重获天日了。
比起阴暗潮湿的地下棺材里,自由世界里的天,即使是漆黑的夜晚,也要舒服光亮得多。
白大大费了九虎二虎之力,终于从露出的棺材盖一角爬了出来。然后,他发现他正坐在刻有自己名字的坟头上。
有一刹那间他有些恍惚。现在,我到底是在梦里还是已经在现实中?
我到底是逃离了死亡,还是仍然在恐惧中?
活人墓!我怎么会在活人墓里面???
可是他还来不及细想,立刻就察觉到了另外一丝新的恐惧。
屁股旁边的土在动,有什么东西在里面蠕动着。
那明显是一种软体的动物。又长又软……
一条,不,是两条……
白大大感觉到屁股两边的泥土里都有那东西在蠕动着,丝丝丝……
是蛇!
白大大想爬起来跑掉,却发现他已经没有一点力气和勇气了,他的身体像发了傻一样的完全不听使唤,像已不是他自己的身体。
丝丝丝……
两条蛇蠕动着,蠕动着,它们从泥土里慢慢的爬了起来,先是头,再是身子,三角眼,暗褐色的腰,它们吐着信子,一点一点的向白大大接近……
它们盘上了白大大的腰,一圈又一圈,越缠越紧……
白大大感觉到呼吸越来越困难。他只有最后一个希望,希望这是一个梦。
他感觉到蛇的身子冰冷,湿滑,那是一种极为恶心的感觉,恶心得他想吐。
他已经完全喘不过气来了。
幸好,这真的只是一个梦。而且,这个梦在他要死的那一瞬间,终于让他醒转了过来。
在梦里,是不会真的死人的。
白大大在房间里。房间里黑乎乎的。伸手不见五指。
这感觉就像是在那埋在地下的棺材里。
活人墓之下!
他被自己这突如其来的想法吓了一大跳。
他爬起来坐在床头。空气里很寂静,他只听见了他自己的喘息气。
这到底是证明他还活着,还是,还是什么别的原因呢?
白大大悄悄的把手摸进了被子里。
薄薄的丝被好舒服。软软的大床也好舒服。
他摸到了两个冰凉冰凉的东西。第一时间他愣了一下,女人身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东西,这到底是哪个地方,湿滑,纤细,这奇特的触感……
他吓了一大跳。这,这像是蛇!
他壮着胆再摸了一把。其中一只手摸到一个软软的像是丝袜一样的东西,他抽出来一看,看不清楚,于是他点亮了床头灯,等看清楚了之后差点晕死过去,手中抓着的,居然是一条蛇蜕的皮!
他从床上跳了下去。他摔个了狗吃屎。他昏死了过去。
醒来之后他发现他躺在坟地上。两个像蛇一般的女人正一人抓住他一只脚在朝着他笑。
“你发什么神经啊,干嘛用脚踹我们?”
她们赤身露体着,她们在娇笑着,但白大大却突然觉得特别的恶心。他想起了那蛇一般冰冷而腻滑的触感。
在她们身边,是一座又一座的墓碑,一座又一座的活死人墓横七竖八的,一直延伸到他们看不见的地界里。
白大大的心情很糟糕。无论他怎么样一次又一次的醒过来,他都逃不过这片活死人墓。
他闭上了眼睛,选择再次睡过去。
那两条蛇爬过来,趴缠在他的身子上,他将它们扯开,丢出去。
睡过去,睡过去,求求老天爷让我睡过去……
两条蛇狂躁般的吐着信子,丝丝丝的叫个不停,但终于,白大大再一次的睡了过去……
满仓……
变牛……
犁地……
死亡,重生,转世,醒来……
睡在了棺材里……
逃了出来……
坐在自己坟头上……
这里是活人墓……
白——大——大——之——墓……
有蛇……
冰凉,湿滑,恶心,难以忍受……
要死了……
不知道为什么,又逃过了这一关……
在别墅里醒来……
摸到了蛇,摸到了蛇蜕的皮……
蛇在攻击我,我跑,我摔倒了……
我又醒了过来……
这次是在坟堆里,活死人墓……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好累,心死了……
想活,只有假装这是一场梦……
我想要睡着……
呵呵,终于睡着了……
满仓啊——
……
……
想活不容易。
想死也不容易。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