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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尚和武山两人的功夫都以刚猛霸道见称,银枪与巨锤每一下撞击都会产生刺眼的雷光,那交碰处的空间,竟直接被撕裂出一道道蛛网般的裂纹。
只见宇文尚挺枪直刺宛如灵蛇出洞,武山举锤把银亮枪架起,另一只手挺锤撞向对方腹部。
宇文尚没想到对方暗招如此迅猛,心下惊骇,可惜银枪被架在门外回挡不及,只好侧身避让,幸好他反应敏捷只被巨锤擦中腰枝,就这么缓了一下,宇文尚身体已退开二丈之遥,即便只是擦了一下,但对方之锤有千斤之力,也打得宇文尚五内翻腾,喉咙一腥吐出一口浓稠的鲜血,他不禁为自己捏了一把冷汗,心道:“如果被这锤正面击中的话,就算不死也得躺上几个月。”
“裂空霸王不过如此。”武山话声未落,人已跃在空中,巨锤从天而降。
宇文尚大骇继续往后退开,武山一锤敲在地上,全场火星飞溅,地动山摇,只把坚牢的地面打出一条碗口大的扇向裂痕。
宇文尚知道硬碰硬的对抗占不到半点优势,于是招法立换,使出灵活百变的百鸟朝凰枪,只见他枪杆舞动时,银光皪皪,寒星点点,无孔不入。
武山俨然不惧一双百斤重的擂鼓瓮金锤使得轻如筷子,密不透风,将对手来自四面八方的攒刺尽数拦在身外。宇文尚一点枪尖忽分散而开,扎对手下盘。武山脚步一退,巨锤随之迅速压下,将对手的枪头压入地下,另一巨锤无情地横扫对手面门。
宇文尚惊出一身冷汗,后仰急避,手掌同时运劲压枪杆尾部,然后骤然放手,枪杆像新竹一样反弹。武山举锤一拦,反弹的枪杆打在巨锤上,又完璧归赵的弹回了宇文尚手中。
“你拥有万夫莫敌的本领,用于正道必然前途广阔,何以自甘堕落沦为盗贼?”宇文尚佩服武山身手,凛然痛责道。
“自甘堕落,好一个自甘堕落,哈……”
武山的记忆忽然回到数十年前:
有个丰腴体润的女人对了一头好亲,嫁给了个如意郎君,不到一年就生下了个肥壮的男孩,本来一家其乐融融。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个短命的丈夫不到两年便一命乌乎,留下了孤儿寡母。公婆把丈夫之死全赖在女人身上,把她当作丧门星,还狠心地把无依无靠的两母子赶出了家门。
女人无奈只得回到娘家,家里人也不欢迎她,就随随便便地再帮她找了个瘸子嫁了过去。儿子自然也跟着母亲一同来到瘸子家。转眼就过去六七年,男孩也慢慢长大,而且长得非常结实力气也大得异于常人,但他性情敦厚而且又是个拖油**兼之家境贫困,所以从小就成了同龄的孩子们取笑作弄的对象。更不幸的是他年老身残的瘸子“父亲”又疾病缠身已经失去了劳动之力,全家的重担都落在母亲无力的双手之上,所以一家人的情境变得越来越糟糕,有时半年也吃不上肉。
一次隔壁村的鳏夫大叔来家里作客,说有话要和母亲谈,于是两人关在房间里聊了半天才出来,神奇的是当天家里已经烹上了猪肉,男孩吃得津津有味,这顿饭是他一年来吃过最美味的一餐。
母亲看见儿子开心满足的吃饭,抱着儿子怔怔地流下了两行清泪。自从这次之后村子上或者邻近的村庄,会有很多熟悉或者是陌生的叔叔伯伯来家里作客,他们每次都会和母亲在房间聊悄悄话,之后总能吃上肉。
再过了几年男孩已经十二岁了,那天财主的大黄牛偷偷走出来糟蹋了他家的庄稼,男孩火怒不已一气之下竟然将一头大黄牛活活打死。因为这件事母亲与老财主求了几次情才渐渐平息,之后财主还经常来他家作客。尽管男孩身体长得比别人快,但他的脑袋长得却比别人慢半拍,村子里无论大小的孩子都会笑他母亲是坏女人,又笑他是个怪胎,男孩心性依然敦厚任由别人欺负。
母亲见儿子年龄不小但脑袋似乎不够灵光,知道长此下去总不是办法,又知儿子体壮如牛于是欲为他在财主家谋个看护的差事。但要在财主家当看护必须要过护院总教头“九星神锤太保”潘师傅这一关。
这天母亲刻意地打扮了一番就领着儿子去拜见潘师傅,并苦苦哀求他收儿子为徒弟,潘师傅似乎还有所考虑,于是母亲就殷勤地和潘师傅在房间里详谈拜师的细节。男孩在房间外的长凳上天真地端坐等待着,但他的眼睛不知不觉地滴着悲痛的眼泪。谈了半天母亲终于走了出来,她的秀发有些凌乱、衣服有些歪斜、精神有些疲倦,但她惊喜地告诉儿子,潘师傅终于答应收他为徒弟。
就这样男孩跟了潘师傅学艺,一开始潘师傅根本没把男孩当徒弟,只把他当作佣人般使唤,潘师傅经常喝酒,心情不好时随便对男孩打骂,有时男孩觉得自己甚至连佣人也不如。日子一天天地过去,因为男孩勤劳肯干从不会计较,潘师傅渐渐怜悯他,大发慈悲地开始教男孩真功夫,男孩很笨但非常努力,他天生好武对不懂的地方总是会反复地去练习,师傅教他的每一招一式都非常用心去琢磨。转眼三年多过去男孩已经十六岁,更让人震惊的是男孩的功夫进步神速,已超出了潘师傅的想像范围。
这天是每个月难得的一次回家日子,男孩忙完师傅吩咐的工作,早早赶回家去。
男孩回到家门前,发现家门外围满了指指点点看热闹的人,忽闻到一丝苦吟声,抬头一看惊见到母亲伤痕累累、一丝不挂地吊在家外的树上。男孩悲痛欲绝跳起将绑着母亲双手的粗麻绳硬生生地扯断,把母亲放了下来,又脱下自己的外套为她披上。
男孩愤怒地喝退了来看热闹的人,当他要回去扶母亲时,已经不见了母亲凄凉的身影,他跑回屋内,在厨房的门边见到母亲光足却沾满血污的足踝,他马上跑到厨房见母亲倒在血泊之中,原来她用家里唯一的菜刀结束了自己悲惨的一生。
“娘你不要死,不要死呀……”对他来说母亲是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唯一疼他的人,男孩仰天怒吼着咆哮着,眼泪止不住地流出来,不停地流,仿佛把这十六年的委屈之泪都在此时倾泻而出。
最后他那个倒在地上无力爬起的瘸子父亲告诉他,原来是因为财主经常来家里找母亲纠缠,被财主的泼辣老婆知道了,就派打手来砸了他家,毒打了母亲一顿还把她脱光吊在树上当众羞辱。
男孩如遭雷击,整个人面临崩溃,他真恨自己没能早一步回到家里,母亲爱护了他一辈子,但他却从来未保护过母亲一次,也未为母亲做过一件有实质意义的事……
那一夜,他还是一个人在哭泣。
料理好母亲的后事,男孩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不巧遇见了从小到大一直欺侮他,是村里出了名的恶霸少年,少年习以为常地一脚踢在男孩身上,男孩心不在焉被一脚踢倒。恶霸的两名跟班在他身上吐口水。恶霸少年张开双脚要男孩像儿时一样爬过他的跨下。
但男孩死死跪在地上不肯动,两个跟班在他背后又推又踢想强硬地逼男孩钻过去,但却扳不动男孩分毫。
“还学人家倔强,你爹死了,娘也死了,你就是个死剩种,死怪胎。”恶霸少年抱着双手谩骂道。
男孩闻声想到世上还剩自己孤独一人,不禁悲从中来,但并没理会三人棉花般的拳头对他拳打脚踢。
“你娘是个烂女人每天和不同的男人睡觉。”恶霸少年手指着男孩鼻尖污秽地辱骂。
“你撒谎!”男孩神色剧变,拍开了恶霸少年的手指。
“你娘和别的男人在房间里,吱吱吱的整天不出来,你真以为是在里面推车吗?哈……”恶霸少年得意忘形地大笑起来,两个手下也跟着一起仰天大笑。
“胡说,胡说,你们胡说八道。”男孩怒目而视,声音带着嘶吼。
“怎么样想打我们吗?有种动手试试看。”恶霸少年把臭气熏天的嘴巴贴在男孩面前,大声道:“实话跟你说,你娘跟全村的男人都睡过觉。”
男孩怒不可遏一掌将恶霸少年推得飞了出去,他追上去要打,被两个跟班左右一边一个拉扯着,他们企图制伏男孩。不料男孩杀性大起而且一发不可收拾,左右手同时开弓如老鹰捉小鸡一样拿着两个跟班的头颅互撞在一起。男孩力大无穷,两跟班的脑袋瓜子被对撞得稀烂,脑浆迸裂而死。
恶霸少年见男孩如恶鬼一样,吓得他连爬带滚地逃跑,但男孩一个箭步已经追了上来,脚踩着恶霸少年的一只脚板,双手拿着少年另一只脚。
恶霸少年如狗吠般连声求饶。但男孩冷血的充耳不闻,他凶性大发,活生生地将恶霸少年从中撕成两边,全场一遍血肉模糊。
男孩压抑在心里的恶气疯狂地往外面宣泄,他要把曾经欺压过他的所有人赶尽杀绝,当晚他闯入财主家先是一重锤把酒醉的潘师傅脑袋打烂,然后在府上见人就杀,老弱妇孺都不放过,财主夫妇也被男孩亲手撕成两爿。
男孩从此远走他乡,亡命天涯,没有吃只有抢,没有喝只有占,他天生神力而且深得九星神锤太保的真传,没有人奈何得了他。一路走来经历了无数的风霜,而随着年岁增长他的心智越发成熟,功夫也日渐精进,最后他与另外六个同病相怜的亡命之徒组成了声名显赫一时的“七狼寨”。
回到当下。
宇文尚看得出此时的武山眼神里充满了哀伤,想必他也是个经历过无数苦楚之人,喃喃地道:“不要再让更多的人走上你曾经走过的坎坷之路。”
“道不同不相为谋,多言无益,决一死战吧!”武山是个倔犟的人,他知道自己的双手已经染上了无数人的鲜血,知道这条修罗之路已经再无回头之日,有时候他也会觉得非常疲惫,甚至还曾经盼望着有人能够帮他早些结束这种无比痛苦的日子。
宇文尚已看出武山招式的破绽,百鸟朝凰枪法毫无保留地使将出来,他的刺尖多数都是挑武山下盘刺去。
武山看准对手的枪头要故伎重施,巨锤重砸而下欲压对手枪头。不料这次却是宇文尚所使的虚招,他及早收枪,脚登在巨锤之上,空翻跨过武山头顶,在半空中使出一记华丽无比的回马枪。武山重锤在地来不及回身,被宇文尚长枪贯穿了后心。
曾经威震巴山的七狼寨大当家武山,最终落败,长枪还钉在他的身上,死在旦夕的他,脸上不但没有半点痛苦和悲伤,也没有半点畏惧和遗憾,更多的只有微笑,只因此时的他眼前又现在了母亲那美丽而又温柔慈爱的面容……
宇文尚枪挑武山尸体,登高一呼全场都静止下来,“巴山七狼已尽数伏诛,其他人等识相的及早弃械投降,拒者格杀勿论。”
所谓蛇无头不行,七狼寨余下贼众失去了当家的带领已成一盘散沙,而且又畏惧于雪青雕成员的高强身手,个个意志消沉,纷纷抛下刀兵束手就擒。
雪青雕联合乡民自愿军与七狼寨鏖战一宵,最终联军大获全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