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一飞闻言,霍的抬头,先看马天泽一眼,随后又环视众人一圈。
江湖好汉都要面子,爱惜名声甚至胜过生命。宁可流血也不流泪,宁肯站着死,也不能跪着生。高一飞这会儿若是怂了,虽说他确实是技不如人,也不算让人如何瞧不起,但名声势必受损,再不复从前。
高一飞久历江湖,焉能不知?就见他刷的一下,还刀入鞘,扎好腰带,双手叉腰,面不改色,慨然开口:
“快刀浪子,果真名不虚传。在下学艺未精,枉自练刀数十年,如今见了马少侠神技,方知自己乃是井底之蛙,深感惭愧。”
言罢,高一飞抱拳环绕一礼,“各位,高某武艺浅薄,无颜再待下去了,好在有马少侠这样的绝世俊才在此,想那淫贼定然可以授首。各位,告辞!”
高一飞说完,再不看沙万里一眼,昂头走了出去。方才沙万里出言挑唆,自己固然有些受他所惑,但自身也是太过轻敌,小看对手了。
见了马天泽这一刀,他已经彻底死心,他知道,就算他回去再练一辈子,也永远无法斩出这一刀,想报仇,此生就别想了。
因此,他也没说什么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什么后会有期之类的话。说了也白说,徒增耻笑尔。
厅上诸人见高一飞败走,知道他不好意思再待下去,故而也无人出言挽留。倒是也有人偷着幸灾乐祸,嘿嘿,以后这北地刀客的招牌,恐怕得逊色不少喽。
不过另有人却想,能屈能伸,方是大丈夫也。他高一飞若是不走,继续逞强,下场无非一死。
人活着,才是最重要的事儿,死了还能做什么?况且,就凭这位快刀浪子的功夫,高一飞若死了,他的师门或亲友啥的,想报仇都无从报起。想都别想,怎么想的怎么忘了就行。
话说回来,高一飞做到这步也不容易。在江湖上行走,讲究的是结交朋友,相互卖面子。若是一味好勇斗狠,见天的厮杀,通常命都不长。
当然你也得有点真功夫,光靠吹牛皮交朋友,那也肯定不行。但功夫不到,又不想死,也就只能受点羞辱。
马天泽见高一飞说走就走,那叫一个利索,不禁有些发愣。他原有杀人立威之意,如果高一飞真不知死活,他也不介意把他干了。
只是前面看高一飞那一系列做派,还以为他想以命相搏呢,谁成想撂下几句场面话,居然转头就蹿了……
唔,这人不傻。看来在江湖上混了几十年,还能混出个名堂的人,果真都不傻。
高一飞这一走,大伙儿的目光都落在沙万里身上,刚才他可是口出狂言,说要教训一下马天泽来着。
不知不觉间,众人已然潜移默化的认为沙万里刚才是口出狂言了。而就在不久之前,众人还觉得马天泽口气太冲,沙万里出言教训他还很正常呢。
实力,这就是实力。所有的一切,一切的一切,都是建立在实力之上的。
沙万里端坐不动,面色不变,实则心里已是炸开了锅。早知道这个什么快刀浪子如此厉害,自己刚才何苦招惹于他?这会儿肠子都快悔青了。
唔,但愿这个浪子把自己忘了吧。沙万里这样想。
可世上之事,偏偏是事与愿违的多。马天泽捞起一块羊排,吃的津津有味,看也不看,随口说道:“傻逼里,你的一飞兄,飞走了。你怎么着?我这还等着你呐。”
“你……”江湖上侮辱名号,都得算奇耻大辱,沙万里闻言登时大怒,但琢磨琢磨大怒的后果,弄不好也得裤子落地,与其到那时丢人现眼,不如现在退让一步。
“马少侠,在下姓沙,名万里。”沙万里忍了又忍,才平静开口。
“嗨哟,你看我这记性,咋把你想成是傻逼里了呐?”马天泽假意拍拍额头,“莫见怪哈,我这人有个毛病,一生气,脑子就不好使。脑子不好使了,就想随便拔刀砍人。”
这话的威胁恫吓之意,也忒明显了些。
意思很明白,你要不想让我叫你傻逼里,或是不想让我砍你,那你就他妈老实点,别惹哥哥不高兴。
沙万里面皮隐然抽动几下,让马天泽给气的,但他可不想再招惹这家伙了,这家伙就是个疯子。连天道盟都敢得罪,行,小子,咱以后走着瞧。
“不怪不怪,哈哈。”沙万里干笑两声,“马少侠真乃性情中人也。”
此言一出,大伙儿都是老江湖,都是明白人,知道这事儿就算告一段落了,沙万里这是彻底服软了。
旁边桌上的大壮,当初因为丁天之事,本来就看沙万里不爽,此刻见他吃瘪,虽不至于看他热闹,但也觉得和自己没啥关系,自顾自的喝酒吃肉,落得自在。
铁臂这厮更贼,目睹了马天泽那惊艳一刀,又见沙万里认怂,眼珠转了几转,也没吱声。
“好,方才老朽就说英雄出少年,竟没想到马少侠如此惊才艳艳,有了马少侠在此,看来咱们此次围杀那淫贼,当可大获全胜。”还是于老拳师适时开口,化解了尴尬局面。
“桀桀桀桀……”于老拳师话音刚落,门外猛然传来一阵难听之极的笑声。
我靠,来了个反派,马天泽心里暗道,如果来的不是反派,自己的马字,以后倒着写。
为何如此笃定?因为如果不是反派,谁会发出桀桀桀桀的笑声?好人有这样的笑的吗,都没个人动静。
“好哇,有酒有肉,爷爷正好饿得狠了。”随着话音,门外飘来一人。此人四十余岁的样子,中等身材,穿着朴素,圆脸圆眼,相貌平凡无奇,属于丢在人堆里很不起眼的那种。
但细看此人,却发觉他脸上隐然带着一丝阴鸷,不知是何缘故。
“老朽于逊,见过这位英雄。”于老拳师忝为主人,虽不认识来人,但依然起身相迎。
“咦,还给爷爷留了位子?”来人对于逊于老拳师视若无睹,一屁股坐在刚才高一飞的位置上,端起高一飞的残酒,滋溜一下仰脖喝干,顺手又摸起他的筷子,夹起一块牛肉大嚼起来,也不知道嫌脏。
我去,这做派,直接把大伙儿全镇住了。这他妈哪来的半吊?也太目中无人了吧?
北六省的豪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楞是没一个认识这厮的。众人心中均想,今儿这是怎么了?前面刚来了个快刀浪子,是个不折不扣的愣头青,随后又来了这么一位选手,难不成今天出门忘看黄历了?
关键是,此人前来,为何没有家丁通传?定是不请自入,可见其意不善。
“吃啊,你们都吃啊。”来人见大伙儿都看他,不但一点也不觉得不好意思,反而还热心招呼大伙儿。
此人进门之前的那声挺峨眉的笑声,让马天泽在心里先给定义成了反派。反派进门,他又岂能不用神识观察一下?
太玄神念之下,一切无有遁形。马天泽本想着一瞥之下,看看来人的修为就罢了。知道对方的修为高低,自己也好有个数不是。
可谁知,马天泽神念一发出,就收不回来了。原来他神念扫过,已然可以确定一点的是,来人只有金丹修为,但成丹的年数已经很是久远,一身功力怪诞强悍,显然修为不浅。
只不过蹊跷的是,此人竟然不是人,而是异类。其本命元神似乎很像黄鼠狼,但又绝对不是黄鼠狼,跟他之前斩杀过的黄七郎,本命元神绝非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