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长庆他们之前搞过调查，南门村除了这个响水洞，还有三个水井，水质不成问题，流量也足够，这里根本就不是唯一饮水源。给他们指出这一点以后，他们说这几个水井在地下是相通的，你们在这边一抽，那几个洞的水就受影响。陈长庆急了，直接了当问他们，是不是想要钱。他们说，这里的水井只能是供村民烧茶做饭，怎么能让你们抽去生产的药品供应到全国去呢。还说我们这方人目光短浅，素质低下，觉悟到不了你们的高度。无论怎么说，就是两个字；不让。他们组织了三班倒，每日每时，甚至每刻都有至少四个人在洞口守护。四个人的力量，刚好搬得动那抽水机。

等陈长庆给车向前说了事情的原委，马运昌就道：“向前局长呀，我把你拉来厂里，就是这个问题。这次要请你出面呀。去和那些村民见个面吧。陈厂长已经和他们闹翻了，他们根本就不会听他的，一见面就会和他吵起来，所以他就不要再现面了。一切都有你去，办公室派个秘书跟你，厂里也派个人，没有出过面的。你们算是我派出去的工作小组了。给他们讲清楚，办药厂是政府而决定，是不能阻挡的。厂子是一定要建的。水资源是国家的，现在要用来生产，药品销售产生的税收，用在国家建设上。水资源管理使用的问题，你说得清楚，水利局长，有这个权威。你是水利方面的行家，你们在搞水资源调查，水的问题，政策，你都懂。还有一个重要原因，我这次在省里开会，差点又碰到贾副省长了。跟他的副秘书长找来了，转达了贾副省长的意思。说只要一看到贵山的同志来省里开会，他心里就会产生一种强烈的感觉，特别想看贵山的同志。你知道吗？他只要一和我说话，百分之百就要提到你。说特别想念你，挂牵你。所以我路过你们那里的时候，看到了你，首先就想起这件事，就请你来了。”

车向前心头发热，那次赶去五里香，没有见到，好长时间的难受哟。

缓口气，马运昌又说：“我们这个药厂规模不是很大，可是得到省经委的重视呢。他们的发展思路，我们也都专题讨论过，县里那几家小企业，要是都能向他们那样，我们就省心了。难道因为一个小水井的问题，就要让这个事情办不成？去看看吧，陈厂长派人陪你去，保证你的人身安全。你就算是全权代表了。陈厂长也表态了，出了面，对他们是一个不小的鼓励呢。快去吧，怎么处理，就看你的了。我和陈厂长在这边准备晚餐，等你们的凯旋归来。”

车向前摸了一下胸腹，胸腹里面还是不舒服，沉甸甸的，带着隐隐的闷痛。他坚持着走到南门村。村办公室里里外外聚集了不少人，吵吵嚷嚷的，等他们进去坐下，就围上来，吵吵嚷嚷的，七嘴八舌说起来。

“不行，坚决不能他们安装抽水机。”

“答应我们的条件就可以。”

车向前挥动手臂，请他们安静，把意见归纳一下，由一个两个人为代表，集中起来一条一条地说，不要乱，乱了他就记不全。

掏出笔记本来，揩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感觉背心也是粘乎乎的。在医院检查完，确定是胃部的问题，不可能在短期内见成效，只能找中医开方子，回家来慢慢调养。

村民们又吵了一会，推出来了两个人。他们口才要好点，一个为主，一个补充。

“要在这里扩建药厂，我们欢迎，用我们的水要收钱，像城里一样，按吨位计价。城里头每吨收四角八，我们可以少收点。”

有人忍不住插嘴道：“不能少收，中央说要缩小城乡差别。为什么我们这里要有差别呢？”

“我们是城南门，就是城里。”

“对呀，我们也要一吨四角八。”

秘书说：“城里自来水公司贷款几百万，要从水费里面扣还。你们这里投资多少？”

“我们呀，我们投的资无法计算。”

“这叫胡搅蛮缠。”

秘书的话惹恼了大家，十几只手指过来：“你算老几，你没有资格和我们谈。”

秘书生了气，跳起来走出去了。

后面的声音更大：“你狗日的滚远点，不要踏上我们南门村的土地，再踏进来半步要你死。”

车向前又要挥动手臂，却抬不起来，浑身一阵乏力，身子打偏。有人见状道：“不要吵了，都把人家给吵昏了。”

旁边厂供销科长扶住他，问：“车局长，你咋啦？”

他说：“没事。”拿起笔再记，纸上的字跳跃起来，眼睛一花一阵眩晕，就倒伏在桌面上。

车向前被送到医院，进一步检查，除了胃部毛病，他还有眩晕症，尤其在攀高的时候，闷热的季节，吵闹的环境里容易发病。

接下来的事情，他就不知道了。

第二天早晨，车向前感觉清爽一点，张敬民起早就来医院，一进病房就问情况怎样。

车向前已经坐起来，说：“除了老胃病，又多了个眩晕症。”

“老胃病得慢慢调理，眩晕症是不是太累了？”

“是累了点，从医院回来就直接去了药厂。”接着谈了那个水井的事，“问题很难办，农民的态度很坚定，要抽水，先给钱。价格还不低。”

张敬民说：“那个水源点的水质量特别好，用在药品生产当中，确实有利无害。”

“可是药厂这边不干，他搬迁，扩大再生产，都是政府的安排。现在农民不让抽水，怎么办？企业发展不起来，你政府就得出面给我解决呀。”

“解决了吗？”

“我到医院来了，就不知道下文了。”

车向前等不及，问：“贺国荣的事，办好了吧。”

“没有出问题了，不但没有用我们贺国荣，反而还给我们派了另外的一个人，叫卫金鑫。”

“卫金鑫？到底怎么回事？”

“我一接到了组织部的电话，问了两句，就觉得不对劲，没有来得及和你通气，就跑去组织部，李科长那里问不出所以然，就等卢部长。等半天来了，谈了一阵，不听我的询问，就说任命了一个好干部，是老革命的后代，没有说什么关系。”张敬民把谈话内容给车向前转述了。

车向前着急找就要下床，张敬民压住了他，说：“你先不要着急，现在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光着急也没用。我的意思，把简主任叫来，一起好好琢磨琢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