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花溅起丈高。临衍在岸边目睹此情形,正讶然而失色,疏漏之际便见一人长刀在手直劈他的面门。
方才他与朝华在岸边被此一群不要命的锦衣卫缠得心浮气躁,直至朝华拼尽其仅存的神力唤出瑶琴,琴音过处,惨叫声此起彼伏,二人这才由重重包围之中挣得了片刻喘息。
他素来最恨夺去他者性命,但这一身一手的血浆早不随人愿。朝华也已是强弩之末,勉力难支,他二人一人在岸边与众人周旋,一人被逼到了院中一角,正于满目焦黄之中与众小心周旋。
临衍一招“山河断流”横扫千军,沧海之利,千军辟易。受他近距离气海冲击之人被此万钧之力劈开了胸膛,临衍头脑麻木,四肢沉沉,只觉一腔喷涌的杀意与理智相互拉扯,直撕得他险些遏制不住自己的渴血之念,一不小心便欲将此地生者屠戮殆尽。
“走!”
谢棕琳由小沧浪池中飞身而上,见得那一头插在巨坑之中的黑色长枪,一把将之拔了起来。那头朝华在一众锦衣卫的攻势下勉力难支,谢棕琳故技重施,将此千斤之长枪朝人群中一掷,轰然裂声之中,森白色矮墙只剩了一半残垣。
“走!!”
临衍眼见陆轻舟跌落下的水浪还在翻卷,牙一咬,又要冲过去救人。
谢棕琳曲手化藤将其牢牢一抓,大喊道:“走啊!!”临衍进退两难,风霜催逼,只见得胧月深远,一如他的无力与罪。
“我怎能见陆前辈落难而……”
“废什么话!”
谢棕琳忍无可忍,树藤强扯着临衍将之拖行了数尺。眼看朝华落入重围,临衍救之不得,剑光过处,树藤被沧海隔开了几段。
“走个屁!”临衍大呵道:“我辈岂能独活!”
正焦灼之际,长风呼啸,妖气渐浓,只见一人手持银枪,横扫千军如卷席,直扫得一众锦衣卫纷纷退却。
苍风方才与临衍一战落败,被其以镇妖符压在书房边的小院中动弹不得,此时他好容易挣脱束缚,正自恼怒,此时见了来势汹汹的一众锦衣卫,当即便以长枪将之拦腰斩断!
众锦衣卫被此妖物震慑,颤巍巍分开一条通路。苍风神色肃杀,长枪沾血,一把将朝华带至手中。他与临衍二者又一次隔着一群锦衣卫遥相对视,但这一次他的手中有了朝华。
“同我回去,否则此女小命堪忧。”
临衍反手抹了一把脸,长剑当胸,冷笑道:“今日在此,谁都别想离开。”
陆轻舟与公子无忌落水,水中浮冰共波涛一道翻涌,二者潜入水中生死未明。岸上的人也正生死不辩,苍风与临衍两相僵持,外头一群锦衣卫不明所以。
再往外,方一踏入琼海山庄门口的一群仙门救援之人见此狼藉与血色,一时也正惊骇。
喊杀声共火光并起,一团乱局,天不遂人愿,双方一通混打,一时都没讨得好。
那边锦衣卫同仙门道人正战得难舍难分,这一头,苍风挟了朝华为质,双方也不敢当真下死手。
虚晃试探一二招,苍风早领教过临衍剑法之清绝与诡变,既不敢轻敌,也不敢真将之惹毛了不得收场。他此时心下烦闷,手中颇受掣肘,左右为难,里外不是人。
苍风虽与夜歌同行,但二者行事手段并不相同,依着夜歌的性子,逢此乱局怕恨不得一把大火将所有人烧成灰。但苍风所接密令同她不同,临衍是为宗晅唯一的血脉,即便他心下再是烦闷,也万不能将这一尊祖宗惹得六亲不认。
苍风一边同临衍虚与委蛇,一边还得防着谢棕琳,万般谨慎却唯独忘了朝华。
一簇树藤将苍风的脚缠得严严实实,朝华被他擒在怀中卡着喉咙,眸光一凛,幻了一束白光在手。就在苍风讶然将其推远的一刹,白光入体,朝华将那白芒推入了自己的肩头。
白光幻成一道冰锥。冰锥劈开了她的肩头的皮肉,闷哼声中,苍风亦感胸前一冷。
“你……!”
朝华冷笑一声,咒诀不停,待得冰锥化去,她的鲜血将衣襟染作通红之时,众人忽而听到了雷电之声。
“天地神魔,听令。”朝华轻声道。
她封印未解,神力不济,但唯有此一方封妖之法是她曾牢牢记下的。神血之力在地脉深处奔流,小沧浪池里的静水浮冰隆隆作响,天边一片月色半明半暗,是为半片乌云遮去明月。
“去!”
朝华暴喝一声,只见她左手挟持着苍风擒在她脖子上的手臂往外扯,右手当空化了个半圆。
长风呼啸,天地无极,二人所站立的土地上平白晕开了一个咒诀。此乃昔年山石道人将宗晅一举击退之时所用咒法,名唤归尘。
归尘诀以神血为引,又同琼海山庄中四下蔓延的血气亡魂共振,其力俞千钧,直将苍风与一众锦衣卫推开了她一丈远。也正是这一丈之时机,谢棕琳唤起水龙,池水凝成的冰链直朝苍风脚边蜿蜒而去,只一瞬功夫,他便被此水龙与归尘之咒禁锢得动弹不得!
神血之力远不止于此。众人听得大地深处的仿佛地牛翻身一般的颤抖,一时惊诧四顾,只见小沧浪池中迅然腾起两股水龙!
水龙头一举将两岸垂柳连同岸边巨石一并吞没,临衍当先往高地一跳,惊涛拍岸,千堆雪尽,被禁锢在原地的苍风还未来得及喊得一声便也被滔滔巨浪吞了进去。
水中另一股力量正托着湿淋淋且神志不清的陆轻舟将其往岸边带。
两条水花缠着陆轻舟腾空不多时,不料一股黑烟又复将陆轻舟的双腿牢牢捆绑住,此为季蘅。
他陡然见了神血之力,正自诧异,手随心至,先行挡了陆轻舟的去路,忽而扬天哈哈大笑。
大雨如倾盆之势漫了下来。朝华神力不支,冷汗岑岑,又被这漫天大雨一浇,早已身心俱疲,腿如灌铅。锦衣卫众人从未见过这般生猛的一股力量,纷纷退了两步,朝华死咬牙齿又幻出一条水龙与季蘅争夺那悬浮在池水上空的青衣道人。
陆轻舟被悬在小沧浪池上空一左一右两相拉扯。众人对峙之际,忽闻巨钟轰鸣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