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有些人并非毫无情绪,他们只是内敛,在自己真心相惜的人面前,便是千般修为也能消失殆尽,就如同此刻的睿王一般。
当着帝王的面,他口口声声质疑的虽是他心爱的女人,可归根结底,他不还是在质疑帝王审判不公吗?
难道他还嫌睿王妃害他害得不够吗?
难道非要让帝王将睿王府一并算入谋害宣王之列他才肯善罢甘休吗?
苏紫染苦笑一声,眸色闪烁不止,一时间也有些弄不明白他,若连这般表现都能装出来,这个男人究竟得有多可怕?可若不是装的,他现在这样又是何意?
“够了!”
蓦然间一声怒吼,是景帝终于忍不住爆发的怒火。
犀利地瞪视着他,怒喝道:“睿王,你究竟有没有把朕这个父皇放在眼里?”
男人久久不愿放开怀中的女子,直到苏紫染狠狠推了他一把,他才如梦初醒般地将她放开,袖袍中的大掌却改为和她十指相扣,紧紧的不愿松开。
苏紫染挣扎不脱,只好由着他,颦眉却是微微蹙起。
“扑通”一声,男人猛地跪倒在地。
“父皇,紫染最近受了大刺激,思绪混乱,两日前就已经开始记不得事情,今日早晨更是开始疯言疯语,所以她如今说的话,根本作不得数,父皇莫要听信她的片面之词就定了她的罪!”
人群中爆发出压抑的惊呼声。
苏紫染狠狠一震。
良王满是担忧的视线在二人身上不断徘徊,他怎么也没想到四弟会这么说,这若是真相也就罢了,可现在看来分明就是四弟信口胡言,届时只要父皇找个太医来看一眼,那不就穿帮了?
这可是欺君之罪啊!
景帝面沉如水,紧绷的脸上看不出一丝情绪,唯有那双墨色的瞳孔中却蕴藏着巨大的怒意,似要破蛹而出。
男人的手自始至终没有松开,哪怕跪在地上,身姿依旧俊逸笔挺,握着她的手更是抓得死紧,像是怕她趁着他一个不注意就消失了一样。
扭曲的姿势本就让苏紫染觉得有些不适,闻言,干脆也跪了下来。
“父皇……”她怒瞪了一眼身旁的男人,急忙想要解释,话一出口却想起自己已经配不得这个称呼,忙又改口道:“皇上,罪女苏紫染近日确有疯癫之症,睿王爷并非胡言乱语,也非有意顶撞,还望皇上恕罪。”
像是怕帝王不信一样,她连忙又对身旁跪着的男人道:“睿王爷,虽然罪女这两日一直有些昏昏沉沉,但罪女认罪之时却是绝对清醒,所以还请睿王爷别再给罪女惹是生非了!”
良王见状,连忙低声与身旁的王妃低语几句,只见她点点头,然后匆匆忙忙地跑开了去。
景帝冷笑一声:“朕看昏头的人根本就是他!”
“是!”苏紫染频频点头,“睿王爷近日为罪女操劳过度,以至于神志不清,都是罪女一个人的错,请皇上绕过睿王爷这一次吧!”
男人哪里受得了她这般?
原本从“父皇”变成“皇上”,从“臣媳”变成“罪女”的称呼就已经够让他听得揪心了,她此时此刻还在为他求情考虑更是像用大力生生将他的心脏捏碎一般。
在她心里,不是认定了是他灭了相府、杀了宣王吗?
既然如此,为何还要处处为他说话,为何不直接将他供出来?
“苏紫染,你给本王闭嘴!”他怒声大吼,狭长的凤眸中凝着一片赤红,“你认了有什么用,你以为你认了就行了吗,本王要的是证据!”
明黄的袖袍狠狠一拂,景帝冷哼一声:“若是你非要找证据,朕就给你时间,但是时间只有三日,若是三日之内找不到足够的证据证明她无罪,那她还是得死!”
“儿臣一定会找出证据!”他脊背挺得笔直,眸色坚定,重重地又是一叩首,“但有一事,儿臣恳请父皇收回成命!”
景帝沉吟片刻,点了点头:“说。”
“不管最后结果如何,也不管往后发生任何事,苏紫染这个人永远是儿臣的妻子。所以关于废妃一事,儿臣绝不同意!”
说完,他明显地感觉到掌心握着的那双手微微一颤,想了想,他用力在她手心一捏。
众人皆是大惊。
睿王爷现在这口气哪里有个求情的样子?
“绝不同意”——说是恳请,这可没有半点商量的口吻在里面!
苏紫染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心中思绪烦乱,五味杂陈。
不可否认的,那一句“永远是儿臣的妻子”真的再一次触到了她的心,她不知道这个男人为何要说这话,景帝此举不正是如他所愿了吗——既可以和她这个杀人凶手撇清关系,又可以将睿王正妃的位子空出来留给他心爱之人,简直就是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
“若是朕不同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