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紫染还想拒绝,可一想到前些日子自己所经历的那些事,只觉心中气苦,再无心与他多费唇舌,低低地垂下眼帘,恭顺点头道:“是,小人遵命,王爷请自便。”
说罢,她徐徐侧身,让出了营帐中唯一那张宽椅,寡淡的视线幽幽落在男人手上那根玉带上,伸手,示意他将东西给自己。
不意她会突然这么好说话,君洛寒眼梢微抬,侧目看了她一眼,当触及她眸中那缕淡淡的清冷与厌恶,他眉心微微一蹙,眼中璀璨的光亮几不可察地一黯。
抿了抿唇,原是想说点什么,可直到把玉带递到她手中,依旧没想好如何开口。
下一秒,她径直转身,男人微眯凤眸看着她的背影,幽邃中透着一束不可捉摸,终究是一言未发。
苏紫染阔步走到床边,瞥过营帐中所有光景,眉宇间似有一丝无奈闪过,最后靠着床脚坐了下来。
君洛寒神色微变,一撩袍角,优雅落座。
过了许久,他伸手取过案上的紫玉簪,五指一拢、紧紧握住,旋即口气淡淡道:“如今已经入秋了,你这样坐在地上,就不怕得病吗?”
苏紫染微微一愣。
“多谢王爷关心,只是小人是个粗人,加上自小身子(一)(本~读(小说).骨硬朗,哪儿有这么娇气?”
男人微微一哂,似带着几分嘲讽、几分好笑:“你身体好不好倒是其次,只是本王时常和你待在一块儿,若你病了怕是要传给本王,所以你这身子如今可不只是你一个人的,还是多注意些为好。”
苏紫染神色一呆,心里顿时有无数头草泥马飞奔而过。
她还想呢,这男人什么时候变这么细心,竟然担心起她的身体来了——感情是怕传染给他,所以才会如此啊!
狠狠磨了磨牙,她差点就脱口而出,小人这就出去,免得一不小心得了啥传染病,要是误了王爷的千金之躯,那可就不妙了!
张了张嘴,正要开口,男人却蓦地抬手,指着她身旁的一个位置,用命令的口吻道:“去那儿坐着。”
苏紫染微微一诧,这营帐里除了他此刻坐着的那张宽椅,哪儿还有什么可以坐的地方?
循着他手指的方向侧目一看,怔忪的眸中忽地掠过一丝愕然,那是……他的床?这男人不是一向有洁癖的么,今日是发的什么神经,竟然让她从地上挪到他的床上?
顿了许久,她方才颤声道:“王爷,小人身上脏,怎好污了王爷就寝的床榻?”
男人侧目斜了她一眼,轻嗤一声:“本王不嫌你脏,你哪儿来这么多废话?”
苏紫染蓦地就恼了,好心当成驴肝肺,活该脏了他的床,让他今晚睡不了觉!
这般想着,她几乎是猛地从地上弹了起来,“砰”地一下将自己砸向了他的床榻,发出一声闷闷的重响。
闻声,男人眉心轻凝,当他意识到她究竟做了什么之后,漆黑的凤眸中明显闪过一丝错愕,烛火微漾,倒映着他深邃如墨的深瞳,晶亮潋滟。
唇角几不可见地一勾,敛着弧光点点,他沉声:“小九,你如此行径,就不怕床塌了么?”
苏紫染撇了撇嘴,哼道:“小人不明白王爷在说什么。”
男人微微挑了挑眉,古怪地“恩”了一声,不知是不是她幻听,那低醇的嗓音中似乎含着一丝浅淡的笑意,可当她再要细细去看的时候,他却已经别开了视线,重新将目光落在手中那根紫玉簪上。
就像是没有察觉到她的视线一样,他垂眸端详着嵌在紫玉簪上的那颗金钿,仅是一眼,似乎就领略了其中要领,捻起一颗极其细小的金钿嵌了上去,如法炮制,将那条斜长的裂痕用一圈金钿围绕起来,簪子迎着烛火,投射出耀眼夺目的光芒。
如果说紫玉莲花簪原本的模样低调内敛,带着一股沉寂的涵养与高贵,那么如今,金钿非但遮盖了那道难看的裂痕,甚至为其添了几分华丽的张扬,狂而不羁,不显突兀,反倒是多了些璀璨亮丽的生气。
苏紫染早就知道这簪子修完之后的效果应当不错,可料想归料想,如今亲眼所见,仍是不免生出几分震撼与惊喜,就像当初看到男人亲手为她雕琢这紫玉簪时的感动,如今再见他这般专注柔和的神情,心中竟是涌上一股强烈的不知名的情绪,震得她一颗心扑通扑通地狂跳,像是下一秒就要跃出喉口一般。
不得不说,这男人果然不愧他“睿王”的封号,无论何时何地,这世上似乎就没有他做不成的事。
突然,男人搁下手中锉刀,似是已经完成了修补工序,苏紫染眸色一闪,连忙收回怔忪的视线,强迫自己将注意力全部放在手中的玉带上。
她比划了一下手中的绣花针,无奈苦笑,就当是看在他如此细心修补紫玉簪的份上,她就不祸害这根玉带了。
垂眸,素手纤纤舞跃,黑瞳中星光灿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