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2章 马混水

2015-12-15 作者： 洛沉鱼

第002章 马混水

阿帆在惊恐和哭泣中用海水埋葬了老人，然后扯帆朝老人指点的方向驶去。

黑帆船朝北漂流了三天三夜后，船道开始变窄，海岸也变成了绵延不断的群山。只见山头云缠雾绕，山腰碧流婉转，远望犹如天外仙境一般，令人目不暇接。

阿帆站在船头看得如痴如呆，心想：世上除了大海之外，原来还有这般好地方？就在他感慨万千的当儿，一条半新不旧的渔船迎面漂来，他立刻冲那条渔船大声喊道：“喂！船家！请问这里是什么地方？”

船家正坐在船头的甲板上洗衣服，听到喊声急忙抬起头来，头上的斗笠也顺手摘了下来，原来这位船家是位年轻女子，她望了一眼阿帆便大声答道：“这里是北江，小家伙，你从哪儿来？看着怎么这么面生啊？你父母呢？”

阿帆想了一下喊道：“我从海上来。”

女子咯咯笑起来，然后扭头对从舱里出来的男人说：“这个小家伙真调皮，他说自己从海上来。”男人却打趣女人说：“他看你长得漂亮想和你说笑呗！”

女人白了男人一眼，这时两船正好首尾相接，女人立刻装出一本正经的样子对阿帆说：“小男子汉，你在海上肯定打了不少鱼吧？前面十里之外有个码头，买鱼的人都在那里等着你呢，赶快去吧！”

听说前面有个码头，阿帆的心一下子激动起来。很小的时候，他就听阿妈说过，码头是船儿歇脚的地方。那里有好吃的，好玩的，还有唱小曲的，热闹极了，但阿妈就是不肯带他去。他活了七年从来没听过小曲，不知道小曲是个什么玩意。“这次我一定要在码头上溜达够了再走！”阿帆心里暗暗打定主意便扬帆快速向前驶去。

阿帆驾着帆船先是顺利地越过一片急流，接着又拐过两道陡峭的弯道，那娴熟的动作和强悍的气魄与他幼小的年龄是那么不相称，这大概就是望族人的天性。他们出生在海上，海给了他们智慧、勇气和豪爽的秉性。接下来行驶不久，前方的岸边突然传来阵阵沉重的号子声：

嗨哟！嗨哟……

纤夫过滩哪——嗬嘿！

不惜命哪——嗬嘿！

……嗬嘿！嗬嘿！

……

只见在趋于平缓的江滩上，有一二百人正拖着一只扬帆大船缓缓蠕动。

纤夫们弯腰曲背，有的几乎在地上爬行，纤绳在他们**的脊背上磨出紫红的血印。渐渐地，沉重的号子变成了气喘吁吁的**。阿帆吃惊地望着眼前的情景，不知不觉中减慢了船速。而那只大船仿佛在滩涂上生了根，几乎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

……

……

傍晚，落日的光潮将码头和堤岸溶为一体，岸上的房子渐渐变成了黑色的轮廓。风飕飕地吹来，浪一波接一波打来，停泊在码头上的船只摇摇晃晃，犹如一位位步履蹒跚的老人，挣扎着，却再也走不出更远的距离。

阿帆将黑帆船停泊在几条渔船的空档间，接着空手跳上了岸。

北江码头依傍着一个破败的村庄。说是村庄，其实也就是几排零乱不堪的茅草房。在那里，阿帆又看到了那些纤夫模样的人。昏暗的灯光下，那些人正一个个瘪着肚皮躺在那里。

和草房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一座古老的石头城，它坐落在码头的最高处，居高临下，此时有一束耀眼的灯光越过城墙照射在码头上，只见影影绰绰的人群，正由码头涌向城内，哭声、笑声、骂声和口哨声汇集成一股可怕的音流，在天宇下来回飘荡。

阿帆惊悸地收住了脚步，心里说：“这个码头远没有阿妈说的那个好。”稍稍犹豫之后，他便心灰意冷地回到了船上。这一夜他睡得很香，直至天亮的时候，一阵叫骂和哀求声，才把他从睡梦中惊醒。

“马大爷呀，你发发善心，少收几个吧！我这趟生意连吃盐的钱都赔进去了。”

“你赔不赔关我屁事，我只管收我的停船费，快拿出来，不然不客气了。”

“我把上衣脱给你好不好？下趟我赚了钱再来赎。”

“呸！就你这件鸟上衣，给狗穿狗都嫌破，还想拿来糊弄我？”

“……”

阿帆穿好衣服从船舱里走出来，就见毗邻的船家正在苦苦哀求三个气势汹汹的家伙。当中答话的那位看上去皮笑肉不笑，稀拉拉的几根头发梳理得油光锃亮，一只苍蝇爬上去，掉下来，又爬上去，又掉了下来。

“马大爷，你就通融一次吧，下次我保证把银子封好给你老人家送来。”

马大爷根本不老，而且看上去比船家还年轻。

“少废话！用你舱里的半袋谷子抵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