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说话的中年男人却否定地摇摇头说:“不可能,李氏卖田是假,招人是真。”
“这话怎么说?”
中年人说:“据说自她丈夫死后,孩子三天两头生病,大夫请来一大帮,却没有一个能说出病根的,后来有个风水先生路过此处,说是这片院子阴盛阳衰,必须有个身强力壮的男人住进来,方能镇住邪气。出于这个原因,这家人才想出卖田的主意来。想想看:那吴来是何等下贱货色?李氏怎么可能让他住到自己家里来。”
年轻人听完不觉又来了精神,只见他满脸希望地说:“真是这样的话,吴来今天就别想了,李氏让她儿子学做王八,也不会让他学做无赖。”
中年男人忍不住笑道:“你小子竟混说,这家生的是女儿,不是儿子。”青年人却强词夺理:“女儿也不能学做无赖啊。”“那当然,这还用你说……”
阿顺帆站在人群最外围,没有人认识他,自然也没有人和他答茬。此时他自己心里也七上八下的,不想说话。
所以其他人都谈得眉飞色舞,惟独他木纳纳地站在那里。别人说的高一声低一声,他听得头一句脚一句。最后他终于听清楚了一个最重要的问题,那就是卖田的女人名叫李氏。
直至日升三竿,两扇朱红大门才被两个佣人吱哑哑地拉开,接着一个婆子陪着一个少妇走了出来。婆子干净利索,少妇清爽飘逸。
阿顺帆一眼便认出了那个女人,也就是李氏。他赶紧低下头,装着看脚上的鞋子。
这时站在前面的人原本堵着门,里面的人一出来又都急忙朝后退,以便腾出空地来。
刹那间,人群像水波浪似的一波又一波朝后涌。前一波退得急,后一波却让得慢。跌倒的,惨叫的,骂娘的,闹哄哄乱作一团。当最后一波涌到外围时,阿顺帆还在低头看脚上的鞋子,不料有人重重地撞过来,他本能地一闪身,有人立刻跌坐在地上。
哪知坐在地上的人爬起来对准他的脸就是一拳,那人边打还边骂道:“哪来的野种!居然敢暗算本大爷。”
阿顺帆歪头躲过飞来的拳头,直感到身上的血往头上涌,实乃孰不可忍也!接着就见他伸手揪住那人的衣领,可是举起的拳头却停在了半空中,因为他发现那位李氏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目光似怒似怨,好像在责怪他不该搅和她的卖田大会。
阿顺帆泄气地一松手,那人又一屁股坐在地上,然后‘哎哟哎哟!’一叠声地叫着站到一边去了。
等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之后,李氏这才开口说道:“凡是站在这里的乡亲,都是冲我那三亩薄地来的,但不知哪位是先来的?”
听到这句话,人群一下子沸腾起来:
“我先来的!”
“我才是先来的!”
“我半夜就来这里等着了!”
“我昨天晚上就来这里呆着了!”
一阵吵嚷声过后,李氏冷冷地看着人群说:“大家不要吵,谁先来的谁就把手举起来。”
此话一落音,人群立刻举起长短不一的胳膊,远远望去,就像一片胳膊林。然而李氏却失望地摇摇头,没言语。
阿顺帆并没有举手,他认为自己是最后一个到的。既然按先来后到的顺序出售,他就没有任何希望了,何况这个女人已经对他产生了看法,于是他转身想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那么谁是最后一个到的呢?”李氏突然问了这么一句,人群立刻变得鸦雀无声,因为这是一个连傻子都明白的道理:最后一个来的当然是第一个滚蛋了,所以举手的人都放下了胳膊。而阿顺帆听到这句话,却慢悠悠地转回身、举起手,还满不在乎地看了李氏一眼。
旁边的人都偷偷地笑起来,并小声议论说:“这小子看上去挺精明的,原来竟是个傻瓜蛋,既然承认自己是最后一个到的,那就走吧!离开吧!滚蛋吧!别再站在这里滥竽充数了。”
李氏注视了阿顺帆一眼,点点头,接着竟一字一句地说道:“这地就卖给后到的这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