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月启天坐在书房中,在一边摆了一张棋桌。他拈起棋子自己行着,黑暗中慢慢走出一人。安怜看着月启天,还是一张面瘫脸:“参见皇上。”
“安怜你就别再行那些虚礼了,每次说参见朕接过还不是站得笔直,没有一点恭敬的模样。既然如此还不如直接来陪朕下一盘棋。”月启天说完,手中的黑子直接甩出,安怜伸出两只手指夹住了那枚黑子,走到了棋桌旁边。
安怜大概扫视了一下整个棋局,面上还是没有波动,只是抬眸望了一眼月启天:“皇上似乎是有很多疑惑。”
月启天将白子放下:“困惑的确是很多。困在这一片黑子之中,朕这白子如何突围?”他说这话的时候扫了一下安怜的眼睛。安怜此人面上永远是不会有表情的,只是那双眼睛会透露他的丝丝情绪,他与安怜认识这么多年了,自然是了解他的。
听到月启天这半问半陈述的话,安怜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笑了。对,是笑了,月启天一下子有些懵,看着安怜。安怜瞅着自己的黑子,再看看棋局中的白子:“皇上,你既然已经知道自己是白子了,且意识到了身边有这么众多的黑子,那您该是怎么办?”
“......”月启天听了安怜的话大笑起来,“果然是安怜,朕知晓了。那你可还愿做我手中的寒月?”
安怜从座位上站起,低下头:“安怜自是当皇上的刀刃,为您开辟前路。”
“苏贵妃那处似乎是很多奇怪的手。我之前中了她的道,你去找人帮我探探,注意安全。”月启天走到安怜面前将他扶起来,安怜颔首,退到了一处。
这件事安怜交给了身边的人去解决,自己先是去了将军府。慕珩已经在房间内泡好了茶等着他。
“来了?”慕珩从摇椅上面坐起身子,云安正站在他的身后。看着安怜进来云安拿起桌上的茶壶斟了两杯,分别放在了两个位置。安怜坐在放置茶杯的那处,端端正正地坐好。
“门主,皇上开始怀疑苏贵妃了。”安怜将身上的寒月取出,放到桌子上面,“皇上要我做他的寒月。”
“哦?!”慕珩来了兴趣,“安怜,你打算怎么做。”
安怜直视慕珩,眼中也没什么情绪,他想了想:“我觉得事有蹊跷。”
“何处?”
“不知。”
慕珩叹口气,站了起来,背着手。那白衣从椅上滑过,厚重的坠感。一块通体冰蓝色的玉佩悬挂在腰间,摇摇晃晃:“背后到底是什么人我们不得而知,苏贵妃这件事情牵扯的东西看起来很深啊。而且小瑶说过了,苏贵妃手里似乎有很多人,很多不知底细的人,而且她身边那个不起眼的宫女,叫什么林星含,也不是个省油的灯。”慕珩又是那样狐狸的笑,莫名的让安怜和云安后背一凉。
“那门主,我该?”安怜疑惑,慕珩这态度模棱两可的。
“安排人手,揪出她背后的人。”慕珩说得很简单,安怜无可奈何,门主有时候就是这么任性,可是他说的话最后却都一一实现了。
但是,这一次似乎是有了一点改变。苏贵妃很听话,几乎什么都没做。众人因为担心月烁安的安全将他接到了皇上身边住,不再在太子殿。
那日慕珩进宫给皇上和皇后把脉,月启天的身子并没有什么问题,想必是青狐之血解了他的毒,再给皇后把了脉,脉相平稳,他开了几幅安胎药,叮嘱众人一定要好好的照顾皇后以及她肚子里面的胎儿。
两月后,大奉方面传来消息,皇帝传位给三王爷,三王爷许墨正式登基,大奉易主。国内有些不平之声,皆被新皇镇压。月启天派遣使者前往大奉祝贺。可是刚到大奉没多久,燕国竟然出兵攻打大奉,此次战斗可谓是完全的偷袭。大奉边线战士们几乎全军覆没,只在洛瑶印象中操纵着那么多事情的始作俑者如今以强势的姿态跨入大奉,直直朝着月国逼来。
一月后,大奉向月国发出求救信号。作为盟国,月国有责任帮忙。于是月启天派遣月国镇国大将军慕珩和安平将军安怜率领三十万士兵前往大奉支援。
苏贵妃之事就此搁置。洛瑶被留在月都,云安负责照顾她。而陈屌似乎也知道事情的重要性,随着慕珩上了战场履行医生的职责。或许一年的时间让他想通了很多事情,十七看着自家师傅有了新的斗志,松了一口气,本想着和他一起去却被陈屌打了一顿,以年纪太小留在了月都。
洛瑶有些担心慕珩,虽说是许墨登基,也算是老熟人了,但是洛瑶总觉得有些不安。而苏贵妃因为被月启天猜忌,几乎是自己过自己的,抚养着自己两个孩子,完全的将所有事置之度外。
一月后,大奉传来捷报,说是慕珩出手燕国大将打败,燕国现今与月国军队和大奉军队相持着。
不知为什么,在慕珩走后洛瑶觉得月启天的脸色越发难看,她喂食了几次青狐血却是没什么效果。让洛瑶暗暗担心着,而皇后的肚子已经显怀,宫中的人都知道了,也都紧锣密鼓的等待着小皇子的降生。
“倾城。”皇后最近情绪总是不对,怀了孩子以后总是害怕有人害她的孩子。洛瑶姑且把这个症状看作是一种恐惧症。虽说陈屌和慕珩都不在,但是十七学了三年的医术也是小有成就,再加上他本身就十分有天赋,医术在宫中也算是首屈一指。这也是一个信得过的人,于是皇后的饮食、用药全部都交给了十七。
“清旋姐姐,你别担心。你这么老是蹙眉以后小宝宝出生了会不好看的。”洛瑶安抚着皇后,虽然她也知道皇后的不安来自于什么,可是现在苏贵妃十分的老实,让任何人都捏不到把柄,她们也是没有法子下手的。
皇后抚着肚子,想到了孩子勉强一笑:“你让没让十七去看看皇上,皇上最近脸色很差。是不是中了毒了?”她关心着自己的孩子也关心着自己的丈夫。
“我早就让十七去看过了,十七说他什么没没有查到,而且我用了雪球的血给皇兄喝了,他也是一点反应都没有,这很明显的就不是中毒。但是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我还不知道。”想起月启天这日渐消瘦的身体洛瑶心里一紧。只是最厉害的两个医师都不在她也没法子。
听了洛瑶的话皇后无奈地摇摇头:“那你要好好地照顾一下皇上。”
“我知道的我知道的,清璇姐姐你就是喜欢瞎操心。”兴许是怀孕的缘故,皇后最近总是喜欢乱想,洛瑶都不知道如何是好。
当天,在月启天的书房,只有月烁安一个人站在一边。
“安儿,朕若是死了,你便是皇上。”月启天拟了旨,不住的咳嗽。最近这几个月身子越来越不行。月国的军队还在大奉,要是他在这个档口出了什么事情,那么国内会不会乱,他简直是不得而知。若是乱了,那完全是为燕国铺了路。
月启天现在是完全相信着苏贵妃就是燕国的人,她之前下在自己身上的药效已经发作了。正巧这个时刻月国最厉害的两个医师都不在。那他......
“父皇......”月烁安已经十二岁了,他的脸渐渐脱去稚气。这几个月又是日日守在月启天身边学习处理政事,整个人看起来老练了很多,“父皇您不会死的,慕将军很快就会回来了......”他一脸的难过。
月启天看得叹气,伸手将他召到自己身边。月烁安很听话,垂着头走到了月启天的身边。月启天看着这个和自己眉眼相似的孩子终于伸出手摸摸他的头,用一个父亲的语气与他说话:“安儿,父皇知道你这么多年很苦,父皇对你也不好,你心里也记恨着父皇。但是你要知道,你身上肩负的本就不是一般事物,你肩负的是月国的百姓,是他们的希望。这么多年父皇对不起你,只能留下这个皇座给你,希望你不要记恨我。”
月烁安始终是低着头,不言不语,月启天叹口气,这个孩子心里始终是有些隔阂啊。等了一会儿,月烁安走到一边端来一杯茶递给了月启天:“父皇,您说了那么多口渴了,喝口水吧。”
“安儿......”月启天这才是真的觉得自己的残忍,这个孩子什么都一一承受。他接过那杯茶,喝了下去。
待到月启天喝下了茶水,月烁安笑了,他缓缓开口:“其实父皇,按照您现在这个模样,就是现在死了也没人知道的。”他的笑有些瘆人,月启天突然觉得胃中一阵绞痛,他捂住自己的肚子,看着桌上的茶水一脸不可思议地望着月烁安。
月烁安眨巴着眼睛,伸手点了月启天的哑穴,整个人站在一边欣赏着月启天的表情,微微笑着。他说:“你没有对不起我,你对不起的只有我母亲。她为了你付出了一切,可是你却是那样深深地抛弃了她。”
这些话从月烁安的嘴巴里慢慢的说出来,月启天眼里的惊恐无限放大。他怎么忘了,这个人是像他可是也会像她啊!那个魔女的眼睛!此刻月烁安的眼睛就这么注视着他,他才想起月烁安从来不直视自己,竟然是这个原因!因为月烁安的眼睛和那个魔女的一模一样!
“呀,父皇,说不出话了啊。你现在是不是有很多疑问?比如苏贵妃?”月烁安摸摸下巴,然后笑得天真无邪,“您是不是一直都认为她是燕国的奸细或者黑耀门的奸细?其实不是呢,她是我的人,她可是我的亲姑姑,为了给我母亲报仇从雪国来到了月国!她让你们怀疑她,这样你就会把我带在你身边了,这样我就可以给你种下巫术,任何人都解不了了。”月烁安的眼睛渐渐变红,发尾也有一丝白色,他大笑,然后再月启天无比震惊的表情里缓缓举起茶杯。
“三,二,一。啪嚓!”月烁安大哭着跑出大殿,尖叫着,“父皇去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