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氏立刻决断:“文断。”
红颜却抬手制止:“武断。”
邓崖有些懵,不知如何是好。
章氏道:“能妥善解决的何必闹得更大?”
红颜坐下,翘起二郎腿,红绣鞋在雪白的足尖上晃荡着,很有一番风尘和霸气,与凤卫见惯的大家闺秀很是不同,但不守规矩却也非粗俗不堪,反而有些中性的意味,凤卫爱之深,也怀疑自己是否当真有龙阳之好,否则人家都爱柔情似水的,他偏喜欢个女汉子。
红颜道:“文断是远水解不了近渴,今日偃旗息鼓,指不定何时又闹起来,再说兴儿这两下不能白挨。可巧夫君旬休不必去办公,便把于痕西借去使使,只管大力摁住老太爷、掼了老爷,让两个恃强凌弱的都怕了,这才能下不为例。我们行事也更便宜。”
章氏还是担忧:“还是文断好,武断太冒险。”
凤卫总算抓住机会插上嘴:“先礼后兵,人之常情。”
红颜睨了凤卫一眼。
哎哟,还真是厉害,总结陈词做得不错嘛,这大便宜让他占了,好人给他做了,自己倒留了个恶名。
凤卫莫名其妙,自己明明是好心好意出主意,怎么自家夫人好像不是特别高兴?害他都无有心思在稍后寻隙去红颜唇上偷胭脂吃了——他跟红颜这脾气顶怪又顶好相处的女子同床共枕这些日月,只得出一个善了之道,那边是:好话哄着,好错认着,好钱供着。反正自家媳妇,惯着不吃亏,惯坏了美人觊觎便宜了自己。
邓崖见两个女子不说话,默认了凤卫的定夺,便告辞、领着于痕西回了如意观,代兴含笑,道真是中庸,反而把难题又踢回给了他。代兴本人是和红颜同流合污......呃,英雄所见略同,即:信奉武断,但他偏不想被人冠上“不孝”之名,便波折了一番,让别人定夺,自己摘个干净。他知道任家人德性,不动粗哪里能服的?可依照决策,他还是上前劝了一番:“爹和祖父也莫恼了,观者甚众,何苦给人做戏文?不若各自丢开手,两厢扶持,一笔写不出两个‘任’字,自相残杀有个什么意思?”
任毓指着任九隆,频繁踱步,如同地面是个大煎锅,任毓被烫脚了一般:“你让他先跪下认错我便容他。”
任九隆也倔强:“我无过,不跪!我若死了,不给你送终,让你藏在观里的妾给你披麻戴孝,看她们卷不卷你钱潜逃。”
一来二去,两个人又吵着要动手,代兴被闹得耳边直轰鸣,心想适才就该直接顶了不孝的由头,白让人看了许久的笑话儿也浪费自己时间,故而呼喝一声:“老于!”便退到邓崖身后,以免殃及池鱼。
于痕西撸起袖子跨步如飞,几步便到跟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大爪一伸,便将任九隆摁在地上。任毓是行伍出身,年老却还敏捷,反应过来便躲,还顺带出了招儿。于痕西是老江湖,怎会敌不过这花花公子、半吊子任毓?单手在几招之内反擒住任毓,疼得老人脸变形。
任九隆对着代兴破口大骂:“逆子安敢辱父?!”
代兴无所谓地耸耸肩,踱步前来,居高临下,一派温柔:“让爹和祖父受惊了,孩儿赔罪。”
于痕西将任九隆和任毓松开,二任虽然有气,却不敢撒野,止乖乖杵着听代兴讲话:“祖父担待则个,让爹住着。如来寺人来人往,鱼目混珠,爹若是再给带到别的坑里,祖父岂非更加伤心?不若在此祖父亲自教养,也弥补亏空的父子之情。”
任毓有些动容。他是很想和儿子亲近,但他更想事后报仇,在自己身边能避免这混蛋儿子再出去惹祸,自己还能帮他去去连氏的劣根,最重要的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还能欺负他一下,因而任毓便默认了。任九隆想着天塌下来有自己爹顶着,爹卖五石散有钱,还可以蹭着花,最重要的是收拾了他身边两个妖精,好让乐不思蜀的爹能回去跟老母团聚。老母一人在闽南着实可怜,每月都来信哭穷哭苦,看得他都心疼;再者,他地位不如从前,如来寺有没有人理他还是个问题,又是丑闻,不如只让自己家里知道。因此九隆也不多言。
代兴安顿好了九隆便回去林家继续玩,待叙述过后,凤卫甚奇,只觉红颜虽然每回都简单粗暴,却回回点在对头上,一针见血的本事太强,此乃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章氏也是无语,她只道:“蛇鼠一窝,任家人就得姓任的治。”流氓就是要流氓法子呛才能老实。
红颜无语,她都不知道自己酿是夸她还是损她了。无所谓了,反正丧门星给送去和作老头一处便好,任家能太平好一阵子。正巧趁这段时间理理家务:比如这次任九隆入坑是谁给带的、目的何在?比如杭、古二嫂子的权力分配和制衡;比如章子聪和杭丘两个老人的晚年该如何安排?还有代兴在临安的生意、玉颜的规矩该上了,潘氏的小鞋还得踢,林玕还得救,小眉还要打发,大郎的未来还要安排......诸如此类繁杂纷锁,让红颜想想便不由自主叹出一口惆怅。
红颜想着,还是先打发了小眉要紧,如今越发拿大了,于痕西也等了甚久,便吩咐阳妈出去把存在钱庄里的一份嫁妆拿来,配着让无暇偷偷给绣的嫁衣,包在一处儿准备晚间给小眉让她欢喜一场。凤卫听了也很是赞同,直言早该如此省去许多生气,红颜无语于凤卫的直言不讳与毒舌,却不想又是好事多磨......(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