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让她们跪下的!”苏淮一发话,音有些重。原本那几个迟疑着要不要听大夫人话的奴仆,都默不作声的缩下去了。
大夫人的脸色添了几许奇妙斑斓:“老爷……这……”
苏淮忿然道:“这个婆子罪大恶极,诓骗我苏府多年,伪造巫族身份,也就是个寻常药婆,凑巧治好了母亲,学了几日占星卜术,竟然要来诬陷才从咸康街分支过来的苏然,非说她克了你。”
大夫人的脸有些挂不住,这相克之理她还是有些避讳的,便道:“老爷从何得知的?她可承认了自个儿所作所为?可不是别人嫉恨她,胡乱安了罪名吧?”她的眼神在周围不相熟的娘子身上晃了一圈,最终停留在一个位置略显突兀的陌生娘子身上。她不认识这就是苏然,可瞧着巫师的意思,对着的方向也大概明白了些什么,眉头立时紧锁起来,“你便是苏然?”
“妾身确是苏然。”
苏然想了想,按照前世的格局,这个婆子瞎蒙带猜也没有估算错,确实,是自己的荣宠让萧氏嫉恨,自己身处的世家地位让皇上忌惮,这才惹得他俩联起手来,一并除去自己、除去整个苏府的六百多号人,连着分支府邸,连着幼儿老妇,也不肯放过。这是多狠辣的心思啊,算上人心,算上境遇,算上意外,而将重生这一段忽略去的话,的确她是克了整个苏府的人。遥想她苏贵妃,出身于名门鼎盛的苏氏世家,却遇灭门之灾,呵,若当年不与苏宓安争抢了入宫的资格,怕是也不会遇见那么多不幸和背叛,也不会被诛灭九族让阖府妻离子散了吧。苏然当年仗着的,不过是一个嫡出娘子的尊贵身份,并着她的父亲,也是嫡出。再往后看,她的头脑还是在经历宫闱的摧残之后,才一点点磨练出来,从一张洁白纯净的细腻纸张被蹂躏成一颗颗沧桑染黄的粗粝磨砂。
“这事儿原本与阿然没有什么联系,一个婆子的信口雌黄,她自个儿倒是没有承认,不过……你过来。”巫师婆子被苏淮一声使唤给叫了过来,缓缓挪动双膝并着手上力道爬过来,看样子疲软不少,也没力气争辩。苏淮瞥一眼这害人不浅的婆子,又道:“谁方才说苏然娘子以火克木,克了大夫人的?还妄言诅咒大夫人生死不明,要老夫造作定夺将苏然娘子逐出主宅,保众人和平,还说下一次就会害了琅欢?!如今谎言不攻自破,我倒要看看老夫人还能偏袒你什么!”
大夫人这才心下了然,颇有深意的望了一眼神色淡定的苏然,面上端着当家主母应有的面不改色、安之若素,纵将画得幽远的远山黛轻轻挑起。家主这样偏袒,其间岂有平淡?
“可她毕竟之前曾经救过老夫人的性命啊,老爷,不如将她交给老夫人处置吧,也算是您的一份孝敬心意。”大夫人的意思传达得很明显,要家主想想苏老夫人,这恶婆子即便是再错,也得呈报了老夫人让她来处置才是。左右老夫人的心性断然不会放过这个婆子,纵使这婆子曾经对她有恩,结果总是一样的,何不让自家夫君全了这一份孝心呢?表现得后院之事交给老夫人做主,又无伤大雅,不与原路背道而驰,还能缓和了自家夫君和婆婆的关系,夫君听在耳朵里,若是真听进去了,也会念着身为嫡妻的自己一份好儿。
夫妻之间往往同床异梦,心有默契而不能将心思靠拢,达到同一种想法。苏淮聆言颇为赞成,想得却是如何用这件事换取老夫人的一个情,在往后宽着处理一回自己的要紧事,说不定下回六弟将人从分支府邸送进主宅来,自己还能借此求个通融,培养出好苗子来收为己用。于是苏淮不假思索就言:“不错,这样也好,难为你心细。”缓着声调,轻轻拍了拍大夫人的手表示心里亲近。“陆管家,明儿一早,你把这鬼话连篇的婆子送过去吧,现在先去禀报老夫人火已经灭了,大夫人无恙,让老夫人先休息休息,明儿再料理这些后院的庶务。”
管家陆覃一得令,颔首便吩咐了几个小厮监管着先将这巫师婆子押到暗房去关起来了,底下跪着的还有珣儿、玲珑两个丫鬟没有做出处理,而大夫人刚刚才至此处,什么也不清楚,只是自己贴身的两个丫鬟在一众瞩目下直直跪着,她这个主子面子上也不大好看,开口询道:“珣儿、玲珑,你们两个又犯了何错?”
玲珑仿佛抓住救命稻草似的:“大夫人,您可要为奴婢作证啊,一个时辰前是您让奴婢去膳房拿银耳羹的,奴婢从蕴宝堂出来的时候,明明没有起火,这火真不是奴婢点起来的啊!珣儿非说是奴婢点的火害了您!”
珣儿面上满是惶恐,声音原本就清悠凄婉,一哭起来,梨花带雨的惹人垂怜,一旁色心涌起的苏承安都有些为之动容,想张嘴为珣儿求情,碍于事态严重,又闭嘴低头了。珣儿接着呜咽道:“大夫人,奴婢是一直忠于您的呀!奴婢是见着您唤玲珑姐姐进去的,等玲珑姐姐出来之后,蕴宝堂就烧起来了。奴婢以为,是玲珑她心存歹意要害您。”
新一世的变故,真真越来越离奇了,让苏然的心怦怦得有些期待,这一遭流水似的家常闹剧,既是个开启主邸斗争的仪式,有似乎是在变相的欢庆她苏然重生的到来,入宫前的铺垫嘛,自然是要越精彩越好的。
有了大夫人在场,玲珑的底气一下足了不少,冷哼道:“不是都清楚了吗,大家心里明镜儿似的,就是你想借此拉我下水,取代了在大夫人身边儿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