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会奇怪自己怎么就投进这个泥潭来,如今的处境和自己的期望似乎完全相悖。
可事已至此,她亲手种下的因,现在也只求还来得及收一个善果。
所幸还有梅忍冬,一心依赖她、信任她,陆玑还不至于陷入“四面楚歌”的困境。
“昨天梅小主送来的梅子饼和青梅蜜饯真好吃。”
听棋坐在脚踏边的高脚杌子上捧着一只细竹绣边针线筐分色挑线,两腿在空中晃来晃去,看似漫不经心地说着。
陆玑知道她嘴馋,就问银漪:“还有剩么?”
银漪沏了一半的茶,朝听棋努努嘴,笑着说:“小主吃了又吩咐给咱们分了一圈,剩下的还不都进了这小祖宗的肚子里!”
听棋吐吐舌头,嘻嘻笑着。
侍书笑她:“今天人家不送来了,难道我们还巴巴地要去吗?”
陆玑笑着摇摇头,继续拿着绣绷向侍书学针黹。
侍书的母亲在世的时候是京里有名的绣娘,侍书从小跟着学,针线绣工也是极好的,连许多上了年纪的老妈妈也比不上。
只是陆玑一向不在针黹女红上用心,如今临时抱佛脚,想要绣出些花头来,心里也不大有底气,倒是侍书一直叫她放宽心,说时间还长,来得及慢慢学,她才放下心来。
她们俩之间,总是有一个能稳住另一个。
听棋突然又噘着嘴不无忧愁地说,“还有梅小主送来的那些珠花宝石,那么五颜六色金光闪闪的,看起来就金贵,听说是波斯进贡的呢……”
又自问自答道,“皇上怎么老想着梅小主,也不多来看看我们小主呢?一定是小主老躲着皇上,皇上生气了。好好儿的小主为什么老躲着皇上呢……”
“你不好好挑线,净说些有的没的。”侍书斥道,顿了一顿,又笑着说,“小主做什么,自然有她的道理,你也不必花心思猜来猜去的,仔细累着你了!”
陆玑笑起来,也把听棋的话听了进去。
连着几天,除了那些点心,梅忍冬还接连带来许多赵治寅赏的珠花手镯,别说陆玑,其他宫里都还没接到过这样多这样贵重的赏赐呢。
一开始陆玑还猜想赵治寅是为了自己的缘故才刻意亲近梅忍冬,好让御药房的人松口的。
现在看来,大概他也是真心喜欢梅忍冬的娇憨可爱吧。
只是,钟粹宫和延禧宫里又不知该怎么酸了呢,陆玑想到这里就不禁发笑。
“小主喝杯茶吧,”银漪捧过茶来,“里头放了宋太医送来的野菊花,清热防暑气呢。宋太医说了,以后御药房不给药,我们就该找宋太医和杜太医才是,怎么好一直拖着呢?”
“御药房也是听令行事的,麻烦了他们,岂不是让他们与人作对?”陆玑摇着头,低头抿了一口。
“那些人真真可恶!”听棋咬牙恨恨。
“这茶清甜不涩口,你们都喝些吧,也好避避暑气。”陆玑说着,又转头问银漪,“菱歌她们呢?”
“菱歌和穗香去了浣衣房,奴婢再沏一壶给下头的人吧。”
侍书站起来:“奴婢去知会他们一声儿。”
陆玑颔首,“侍书,等回来你陪我去园里走走吧。”摸着后颈笑道,“坐了这么久,脖子还真有些发酸。”
听棋一听,立刻放下针线筐跳下杌子来,乖巧地坐到她身后替她捶起肩来,“那我呢,小主?”
陆玑笑着点了点她的鼻子:“你呀,乖乖把丝线分好!”
听棋撅了一会儿嘴,忽像想起什么似的,笑着说:“那等皇上喜欢了,赏了什么好吃的给小主,小主可要多想着听棋一些。”
陆玑又一点她的额头,笑着摇头:“你呀你呀……”
侍书出去了没一会儿就带着菱歌穗香进来,笑着说:“这两位回来了,听说小主记挂着,也就急着进来了。”
银漪提着壶,怪道:“我正要拿去下人房呢。”
陆玑莞尔:“不妨。”
只是菱歌穗香此刻的神色都有些怪怪的,她有些疑惑。
穗香大喝了一杯,额上有点点细密的汗珠子,圆润饱满的两颊微微泛红,深黑如墨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狡黠:“小主对我们这样好,奴婢们做什么都是值当的。”
陆玑有些惊讶,却只得点头微笑,心内狐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