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并不代表就不能推测。至少耶律余里衍就在心里反复推演若干次,没有一次的结果对自己有利。
在耶律余里衍看来,大宋朝和大金国是同盟国,李宪能够和大宋的两河宣抚使达成秘密协议,所以他很可能和大金国也有了某种默契。既然李宪能够轻易和大宋朝、大金国达成秘密协定,唯一的结果就是出卖自己。
这是一个最简单的三段推论,耶律余里衍诡计多端,狡猾如狐,首先想到的就是自己被出卖的结果,而这个结果对她极为不利。
裴鸾娇率领一个女兵连阻击完颜麻吉的前锋,耶律余里衍认为双方在演戏给自己看。
裴鸾娇陷入绝境的时候,耶律余里衍已经知道李宪和金兵没有合谋,却突然萌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如果牟长霞的女兵营一千多人都被金兵给杀了,按照李宪的性格肯定要和金兵不死不休。真的演变成如此结果,蔚州的飞狐军必然全力进攻大同府,自己是不是就有了一个好机会?”
没想到李宪两天之后紧贴着完颜麻吉身后追过来,牟长霞的女兵营已经不可能全军覆没,耶律余里衍知道自己驱虎吞狼之计无法实现,这才紧急命令萧和尚和耶律敏率领中军主力下山。
至于让萧和尚编瞎话,耶律余里衍觉得没什么大不了,这不过是国家之间的外交套路,随便找一个台阶而已。
别人来救自己,自己却坐山观虎斗,实在是有些不仗义。这种事情好说不好听,而且会对自己的形象产生恶劣后果。
耶律余里衍担心牟长霞抓住这件事不放,两家见面的时候自己就会非常被动,所以决定扣留李宪的特遣分队六十一人。
当你弄出一个小麻烦,一时间又不好解决,或者来不及解决的时候,那就一定要立即弄出一个更大的麻烦,转移所有人的注意力。
耶律余里衍在宫廷之中长大,各种政治手腕驾轻就熟,很快就给自己准备了好几个台阶,为接下来的扯皮做好铺垫。
即便如此,耶律余里衍心中仍然忐忑不安。因为她心里很清楚,李宪虽然有些妇人之仁,但却是一个睚眦必报的性格。
如果李宪对自己见死不救的行为记恨在心,耶律余里衍担心李宪会立即对五台山发起进攻。
正因为如此,萧和尚和耶律敏带兵下山之后,耶律余里衍把前、后、左、右、中五军的将领召集起来,已经做了最坏打算。
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耶律余里衍接到前军主将耶律宝索的报告:“公主,李宪已经出现在虎头山下!”
耶律宝索,原来是大辽国契丹部族军,驻守在句注山雁门关东侧。后来完颜宗翰占领西京大同府,耶律宝索率领残部躲进深山,甚至和繁峙县丐帮牵扯不清。
李宪迂回反击完颜婆卢火穿插到光裕堡的时候,耶律宝索主动前来投靠。后来耶律余里衍突然出现,并且许下若干好处,结果耶律宝索立即抛弃了李宪。
耶律余里衍刚要站起身来,却又沉声喝问:“来了多少人?”
耶律宝索躬身说道:“末将派人下山暗中看过,李宪、萧芸娘、牟长霞三个人都来了,仅仅带了四十二个女兵和四十二个少年男兵,而且都没有携带长兵器,大部队并没有移动。”
“李宪那个混蛋果然胆大包天,也不担心我把他们三个人扣押起来?”耶律余里衍沉思片刻才站起身来说道:“传令下去,你的前军沿着山道列队,我亲自到半山腰迎接!”
公主就是公主,耶律余里衍一动,宫帐军一百六十名近卫女兵全体出动,浩浩荡荡来到虎头山半山腰。
李宪一马当先如飞上来,隔着老远就呵呵大笑:“公主殿下亲自来迎,李某真是不胜荣幸之至!”
“你可是我的救命恩人,现在迎接来迟,千万不要记恨在心才好。”耶律余里衍一边说话,一边抢步上前,似乎准备给李宪牵马。
牵马坠镫,这是最隆重的礼节。
李宪当然不敢让耶律余里衍摸到缰绳,所以双手一按马鞍桥飞身而起,同时把缰绳往后一甩挂到马鞍上,这才站在马前抱拳说道:“公主这话说远了,大家都是朋友,曾经患难与共。公主遇到些许挫折,李某人略效微劳才是本分。”
就这功夫,牟长霞和萧芸娘已经并辔来到近前翻身下马。
牟长霞出身农家,性格沉稳内敛,什么话都放在心里,所以率先道了个万福:“东团堡一别转眼半年,今日看见公主殿下风采依旧,小女子终于放心了。”
大辽萧家女子敢作敢当,眼里揉不得沙子,萧芸娘当然也不例外。她把缰绳挂在马鞍上,然后上前两步,面带微笑略一躬身。
别看她礼数周全,说出话来却机锋如刀:“古人云:吉人天相,遇难呈祥。公主殿下智计如海,算无遗策,自然一切都在掌握之中。只有我家公子日夜牵肠挂肚,心急如焚,寝食难安。结果空耗许多神思,最后白白担心许久。”
耶律余里衍俏脸一沉,随即呵呵一笑,侧身延引客人上山。
萧芸娘和耶律余里衍针锋相对,李宪看得眉头一皱,接下来只怕还有风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