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都头这一说完,李季连连点头,“那是自然。”
接下来张都头领着衙役,象征地到后院看了曹谦和单翠娘一眼,他们正跪在各自的至亲面前哭着,身着重孝,张都头一见那三具被包裹着的尸体,生怕晦气,急忙退回去,对众人叫了声相扰,就带着衙役撤了出去。
待到张都头带领着衙役们走远了,李季方才到后院低声告诉曹谦他和张都头的那番交锋。
曹谦披着重孝,缓缓站起身,冷笑道:“亏得我想到这一点,若不是从火场捡回那些东西,将嫌疑者引向尹家,只怕咱们这些人此时要被这污吏带到衙门去了,少不了要吃一顿板子。”
“是啊贤弟,亏得你想到了这一点,否则,不光要吃板子,只怕这尹师绮会去衙门上下打点,你我弟兄只怕要呆在牢里出不来了。”李季刚才应对张都头显得游刃有余,此时却后怕得很,情势极为不利,一着不慎,连活命都不能了。
“不能再让尹师绮这么步步紧逼下去了,明天,咱还要做一些事情。”曹谦说着,和李季耳语了一阵。
李季听完了曹谦的话,不由得呵呵笑了,“贤弟,此计甚妙!”
后半夜无话,第二天,和冯老混一同被烧掉房屋的十几个苦主们,聚集到汝阳县衙击鼓鸣冤,这些人在冯老混的带领下,高声呼告,众人聚而不乱,甚至有家属死于大火的,更是重孝在身,他们围着一个竹篮,里面却是一堆从火场里检出来的镌有“尹”字款识的坛子底。
直到日上三竿,方才有衙役出来将大门推开,其中一个衙役对众人喊道:“诸位,若有甚么冤情,速递状纸进来。”
冯老混说道:“我等都是不识字的粗鄙汉,无甚状纸,望大哥通禀则个。”
“诸位有什么冤情,跟俺说一下,俺也好回去禀报老爷。”这个衙役也本是穷苦出身,对冯老混等人倒也客气。
冯老混将昨天那场大火的事情简要地说了一遍,然后再一指身后的人,特别是身着重孝的,说道:“请这位大哥一定回禀老爷,请老爷给做主。”
“敢情诸位就是昨日大火的苦主?稍等,俺这就回去禀报老爷。”衙役说着转身进了衙门。
知县刘大昴用完早饭后,早听到衙门口的击鼓声,心里甚是烦躁,一边喝茶稳心神,一边为尹师绮在汝阳县做大而郁郁寡欢。
尹师绮虽富甲一方,但终究是大宋子民,他刘大昴虽出身穷书生,但也堂堂朝廷命官,然而自打上任以来,他这个官老爷总要看尹师绮的脸色,要知道,商人虽富,但俗话说:士农工商,尹师绮说起来只能排个末流;他刘大昴本是读书士子,见了末流居然要低声下气,岂不是世风不古、乾坤倒转?
但这也只能在刘大昴的心里想想,尹师绮不仅富,他在汝阳县还是个呼风唤雨的地头蛇,汝阳县大大小小的富户,都看他的脸色行事,另外汝阳县里大小商肆有一半是尹家开设的,其余的,不是占有股份,也是在尹家的覆翼之下苟活,早晚会被排挤出汝阳县,刘大昴至今还对他刚刚上任时,尹师绮暗中鼓动汝阳县富户抗交税课、他不得不登门赔罪的情景记忆犹新,如此财大势大的人,在汝阳县做大倒也不奇怪,只是他刘大昴怎么说也是进士出身,堂堂的国家命官,如此在尹师绮面前低声下气,真乃是斯文扫地、朝廷颜面扫地……想来想去,刘大昴愣是想不出来更好的应对办法,除了低声下气还是低声下气,当即艰难地咽下一口凉了的茶,长叹一口气,只求平安地熬过任期,远远离开汝阳县,远离尹师绮才好……
正想着,师爷进来通禀,说衙门口有击鼓鸣冤的,刘大昴叹了一口气说道:“早就听到了,心里烦得紧,不想理会。”
师爷和刘大昴同姓,也姓刘,刘师爷早就清楚刘知县的心事,稍沉吟了一下,说道:“进来禀报的衙役带来了这个东西,老爷过目。”说着将手里的东西递到刘知县面前。
刘知县接过刘师爷递过来的东西,看了看,是坛子碎片,被火熏得乌黑,还散发着焦糊味儿。
“这……”
刘知县疑惑地看着师爷。
刘师爷呵呵一笑说道:“这是在门口击鼓鸣冤的人送进来的,他们是昨日县北那场大火的苦主,这个东西,是在失火的灰烬里找到的,大人仔细看,可曾看出什么?”
刘知县依照师爷的话,翻来覆去地看手中的这个残片,最后将注意里集中在“尹”字上,用手指点这这个“尹”字说道:“你说的,可是这个?”
“正是。”
“你是说,这火可能是尹家人所为?”
“这是那些苦主说的。”
“区区一个碎坛子底,能说明什么?”
“大人,这些苦主在焦土中,足足找出一堆这样的东西,若是一个说明不了什么,那一堆,可就有点意思啦!”
刘师爷这样一说,刘知县的脸上不自觉泛起微笑,吩咐道:“升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