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鸿这个人可能不算是顶顶聪慧的,但他的感觉却极其灵敏。如果方才他还有些迟疑的话,那么此刻他已经能完全感觉地到乐潇泽并不希望他将此事牵连到皇后身上了。吕鸿又不禁想起上次命在旦夕时,去到丹凤宫里见乐潇泽时的情形,那时候的沈环似乎已经与初见时大为有异,而乐潇泽对沈环的态度似也有所转变。
想到这里,吕鸿已经明白过来,不管乐潇泽是为了公,还是为了私,郑姬之事,自己却不能再搅和下去了。
那郑姬今日受了沈环一番羞辱,又见乐潇泽理都不理她,于是心中愤懑,也想再一次证明自己在乐潇泽心中的特别地位,所以才出此下策。她自然不能拿皇后怎么样,但她只要乐潇泽表明心中的立场就行了。当然,郑姬何等样人?服毒是真,昏迷是真,危在旦夕也是真,也是够对自己狠心的了。
“嗯!”乐潇泽淡淡地应了一声,吕鸿又连忙道:“想来那太医今夜喝高了,所以才诊错了脉……”乐潇泽却已淡淡地打断了吕鸿的话,“郑姬不过一介舞姬,岂能请太医过诊?”吕鸿心中更是震惊,却已接话道:“是是是,那些个学艺不精的小内侍,实在该打,竟敢胡言乱语。”
乐潇泽突然转了话题道:“听说,顺阳侯、安乡伯,还有卫国公三家,最近时有小人上门骚扰,可是真的?”吕鸿惊诧不知所言,他眼下真是被乐潇泽弄懵了,这三家都是力保文阁老及一班直臣的,难道圣上竟要自己放过他们?
不待吕鸿想明白应该怎么回答,乐潇泽倏地又换了种语气,幽幽地道:“吕鸿,你跟了朕也有些年头了吧?似乎,你还打理过朕的秘阁一段时日,既是秘阁,你可有透露过不该透露的东西?”这下,吕鸿的心已经怦怦直跳起来,他……圣上说的该不会是那一件吧?
乐潇泽淡淡一笑,“郑姬能够出现在朕的面前,也不是什么巧合吧?真真是……日防夜防,家贼难防!”说到最后一句,乐潇泽蓦地将桌上的茶杯扫落在地,吕鸿直吓地肝胆俱裂,连忙叩头求饶,“圣上饶命!圣上饶命……”乐潇泽清冷地看着吕鸿,“朕是纵着你们,却不是傻,你最好在心里拎清楚了,再来插手朕的事!”
吕鸿早已面色如土,战战兢兢,连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了。乐潇泽站起身,理了理衣袖,朝着外边道:“来人!备船。”外面的太监立即应声去办了,乐潇泽也不理会吕鸿,径直跨出了屋子。直到乐潇泽走了好一阵时辰,吕鸿才浑身失力般地瘫在了地上,伴君如伴虎,今日他才真正意识到了这句话。
郑姬永远也不会忘了初见乐潇泽时的情形,那时,她还在歌楼里跳舞,赢得满堂喝采,众人的目光皆焦灼在她的身上。可,只有乐潇泽的不一样,他的眼神是那样的专注,又似是怜惜,后来,他将她接了出去,也一直是这样地待着她。她渐渐地开始明白,她在他的心中,与别人是不一样的。
可是,不知从何时开始,他看着她的目光已经渐渐改变,而她,也始终触不到他的心。他总是说着,她与旁人是不同的,可她却也始终都不明白,她到底与旁人有何不同?论才论貌,她不是最出众的那个,也不是唯一的那个。她不是没有想过,或许她像一个他的故人,可她倾尽所能去查过,答案是,没有。
直到今日,她见到了与乐潇泽同行同案的皇后沈环,她似乎在乐潇泽的眼中见到了熟悉的眼神。她不敢相信,也无法相信,为什么……会是沈环?论才论貌,沈环根本与她有天壤之别。她无论如何也无法相信,在乐潇泽心中特别的她会敌不过一个沈环。
所以,她以命相搏,赌他的一个真心。她可以继续无名无份地跟着他,但她,却怎么也不能接受,他心中那个特别的人,已经转换成了另一个女子。梦中,似乎他就在床边抓着她的手,满脸担忧,眼中焦急,生怕她会就此离去,生怕会永远地失去了她……
当郑姬睁开眼,意识清醒时,的确看到守候在床边的乐潇泽,但……他的眼中并没有焦急之色,也没有惊喜之色,似乎,她根本可有可无。郑姬的心不由深深一揪,她难过地抚住了心口,然后艰难地开口,“圣上……来了?”乐潇泽一点头,声音清淡地道:“你醒来就好。”
听到这句话,郑姬不自觉地红了眼睛,“贱妾并非存心,贱妾只是想……”乐潇泽打断了郑姬的话,“朕会在江南替你择一处好园子,从此嫁娶两便,安生过活吧。”郑姬心中的最后一丝希望就此幻灭,她抬眸看向乐潇泽,“为何?求圣上给贱妾一个答案?圣上明明说过……贱妾与旁人是不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