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来与我说这话,又是何意呢?”
“自是……”
“自是想要我进宫献上一番说辞,道我的阿嗣哥气数已尽么?然后那王府主子之位你就可以唾手可得?”阿若越说越不知分寸
她恨恨地盯视住一脸愕然的林嗣墨,恨不得将这几日的忿恨怨怒委屈一一发泄出来,便好断定他即是她眼里的罪魁祸首
“你不该这样说……”林嗣墨神色猝冷,“哥哥的病情我已是尽力挽救了……”
“可那日我说要请白师父来,为何你不允?”阿若连连冷笑,“尽力?就凭殿下一人整日里守在他床榻之侧便算尽力么?”
林嗣墨默然凝视她良久,终是闭眼叹气道,“阿若不知,我的医术比白师父是要高出几分的”
“怎可能?”阿若眸中亮起一抹利刃,似要割得面前的少年体无完肤,“白师父精通医理数十年,你怎的能及得上他?”
他唇边漾开无边的苦笑,像是天际一颗最黯淡的星辰,似要在眨眼之际就灭于无形
“阿若要何时才能信我的话呢?”凉意深深的低叹响起,春色映衬下的明亮轩室竟让置身其间的人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说起来,我与白师父倒是师出同宗,”林嗣墨转身撩起窗帷,想让融融春光更易照射进来,“便如阿若所说,我从小未长于皇室,若不能习得一技傍身,只怕是早已命归他所”
“自我记事起,哥哥就与我暗中通信,一直让安伯代为传达,”林嗣墨的脸隐在茜纱窗帷之后,影影绰绰,将神色也淡去,看得极不真切,“是我求了哥哥,让他寻个淡薄尘世的医者来授我医道,便于无依之时诊切自身”
“那段日子……我差点就以为我活不过来了……”他低沉地说着属于他暗无天日的儿时记忆,逆光而站的挺拔身姿,被将近正午而逐渐变得灼热的阳光笼罩,强烈的冷意与耀眼的春阳碰撞,只是意难平
“别说了……”阿若没来由地心慌起来,她只觉得此时的他像极了往日的林嗣言,隔绝了外界所有的一切,只欲将自己的伤痕剖裂开来,在无人的安静处,一遍复一遍,直至体无完肤
“我也不愿从小离开他们……所幸还有哥哥,他暗地里为我做了那许多,我怎么可能施不幸于他……”
“哥哥虽是一直未说,我却也知道……他似是一直于我有着愧对之意……”
林嗣墨忽地放声笑了下,惊得阿若便欲跑去抱住他,制止他继续说下去
“他可真傻,我落于这般是我自个的命未生好,与他又有何干?”
“他却是对我有求必应呢……我们每月都会通上数次音讯,每一回的信中,他总会问我过得可好,缺了哪样东西要派安伯送来……”
“我缺什么呢?”
“缺的只怕是双亲的疼惜罢了”
“再后来,长大了些,我便进了那处……”
林嗣墨忽地止言,仰面倏地无声笑开来,“罢了,这些事以后阿若自会慢慢知晓,现下说上这许多,也无非是……”
他向前迈了一步,直走到阿若面前,深深地看进她眼中
“也无非是想让阿若重新了解我罢了”
天地间隙的无边漫际处涌动起融融暖意,冉冉袭来,微醺的春阳斜斜投进室内,温然情思笼住相对而立的少年少女
阿若怔愣原地,极久之后,她伸出手触上面前与他一模一样的如仙容颜,“阿嗣哥……”
像是一曲静好的琴瑟合奏戛然而止,林嗣墨倏地往后退了一大步
静立良久,终掩不住眸里的沉沉哀意,“果真不顾是何时都能将我认作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