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步行过不太长的路程,便到了皇帝议事的殿门口,夏若猛地攫住林嗣墨的衣袖,齿间都打起寒颤来,他见她神色惊恐,忙顺着她眼神看去,本应在床卧病的长公主此时立在殿中央,神色俱厉地盯住夏若不放
皇帝也不知到底是否真知晓内情,林嗣墨并不确定林显季是如何与皇帝一番说辞的,只得低声宽慰夏若道,“许是巧遇长公主,她不会为难于你的,莫要在天颜之前失了礼数,我与你兄长都在,莫要怕,听话,我陪着你呢”
她寒意津津地垂了头,跟在他二人身后不敢抬首地进得殿中,三人还未于皇帝跪恩,长公主却状如疯妇一般朝夏若奔来,林嗣墨眼疾手快去制住她,却是被她大力推得踉跄,翰深之抢先要把夏若护在身后之时,她又是将翰深之一把扯开,力度大得完全不像是卧病之人
她猛地掐住还未回过神来的夏若,失声便嘶喊起来,“你害死了我的阿放!我便今日要在皇兄面前手刃了你这妖女!为我儿讨回命来!”
夏若被她推翻在地,手脚都被她制住,她惊惧着去看向狠狠掐住她的人,曾是那般美艳不可方物的骄傲女子,现今却迅速地憔悴苍老下去,了无生机
像是盛开了繁美一季的牡丹花王,进了晚春,饶是再美再华,也终会凋
“我知你从未有过一刻对他是真心,你一直都是刻意地去接近他,让他的心对你无法抗拒,我也时常安慰自己……”
长公主用异常平和的语调将此时波澜万丈的内心展现出来,娓娓动人的优雅声线,将夏若的心狠狠地缠住,又狠狠地绞了进去
“我以为他会渐渐看清,却不曾想,他竟是愈陷愈深,愈发不可自拔
我本想着等他回来,我将话与他说明,让他从此断了这念想,却不知……
却不知,他竟是被你害的再回不来了
我年轻的儿子还未来得及与他的母亲说上只言片语,就枉死在了荒野之中!
他走前答应过我,待得胜班师,便立马回京
可你!”
长公主的眼神霍地凌厉肃杀,她将平日里保养得极好的青葱玉指狠命地捏紧了夏若的尖巧下巴,白皙如玉的指上涂着鲜红欲滴的蔻丹,衬得手中人的面色如雪惨白
她的语气忽地急促起来,带着清冽浓郁的杀机,“你却连这都等不及!就这般急切地将他送往不得脱身的羽箭阵里!眼睁睁地看着他身中万箭,体无完肤!”
方才一直默不作声的少女,此时再也忍不住内心的强烈噬痛,眼眶迅速地红了
滚烫晶莹的大滴泪水刷地迸落,啪嗒打在早已声嘶力竭之人的手上
可无力瘦削的手如何能承受得住
泪顺着曼妙的手型逶迤流下,打到冰凉光滑的宫殿金砖上,清晰有声
夏若将手狠命挣脱开来,缓缓覆上脖子上那双冰凉似霜的手,她慢慢极尽毕生力气扯出个笑,轻声道,“长公主,我的确有罪,可若让我死得如此突然,我怎去为阿放报仇?”
皇上从御座上渐渐起身,用着他年老浑浊的声音缓缓道,“夏大人的意思,倒是说另有其人了?”
夏若朝皇帝俯跪下去,正要开口时却是浑身似冰浇过一般,她恍然抬起头去看前方龙座上的人,那般冷酷无情的天家王者,代表全天下最尊贵的纯金眸色寒芒闪烁不已,刺得她眼睛都无暇睁开
她思绪百般沉浮,终是理清了头绪
何故长公主会于此等候,何故方才长公主对朝廷重臣出手他也毫无劝阻,原是要将罪责从林显季身上撇得一干二净,全都推到她身上
她一张脸本是白得血色全无,此时却突然现出一抹哂笑,俯下身又去朝林嗣墨与翰深之各自拜了拜,扭转身来冲前方的皇帝俯首下去,轻轻淡淡道,“圣上明鉴,元凶,本就是下官”
皇帝神色稍有了些松懈,眸中几许满意,“夏大人年纪尚轻,况且是误伤,便不多作计较,只是牢狱之灾还是受一受的”
“误伤?!”长公主蓦地回头去质问道,“我的阿放已是身死!皇兄何不让她偿命!”
皇帝面上现出些许不悦,殿内侍卫马上察言观色将长公主口与手脚都制住,半扶半架着送了出去
林嗣墨急着掀袍一跪到底,“父皇明鉴,本不是夏大人的错处,是和王使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