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交加,白雾弥漫,在北的尽头。几个赤裸上身的大汉,健壮有力,将一桶又一桶的血液浇灌在那五面破损的五方旗之上。
五方旗吸收了血液之后,光芒暗淡,仿佛垂暮老者,无力而又虚弱,在风中摇晃。
湖面之下的那团阴影早在那桶血液出现之后便躁动难安,此刻封印又松动了几分,庞大的身躯在湖底翻腾挣扎,隐隐还能听到嘶吼之声。
不远处两名身穿青色裘衣的青年男子,头戴远游冠,腰系施钩革带,一条鲜红的龙身秀在袍服之上,那龙头龇牙咧嘴,分外嚣张。
感受到脚下冰面的震动,两名青年向隐藏在雾中的黑袍之人恭敬有加的问道。
“师尊,这五方旗乃是纯阳仙宝,咱们的龙血竟然能将其破坏至此?”
迷雾中有一声嘲讽笑声传出,可叹世间的无知。
“这哪是天地五方旗,分明只是赝品罢了,只不过得到了正品的一丝神魂滋养而已,不想骗过了无数双眼睛。”
两人心中震惊,单单这赝品便能封印这条魔龙数千年之久,可见纯阳仙宝的威力啊!
“虽说是赝品,但材料上乘,加上那仙宝的一缕神魂,当真效用不凡;若只是用这充满怨气的龙血玷污,恐怕数百年都无法破除封印,幸得有人将那神魂精华收走。”
听得此处,两人中一名青年仗着自己平素与师尊亲近,便口无遮拦地问道:
“师尊那取走精华的人是谁,又有何目的?”
“哼!”回答他的只是一声冷哼,还有那慑人的冰冷目光。
青年跌坐在地,冰冷的地面完全没有感觉,他只感到灵魂都好像让人冻结了一般,还未说话,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灭龙,这世间能长久的,都是没有好奇心的人!”
那根龙脊拐杖与冰面发出清脆的磕碰之声,慢慢变得飘渺……
……
“臭老头,你说什么!”孤鹤楼二楼一处传来尖锐的银铃之声,可是让外人却听得恐怖而充满了杀气。
姬殇无奈,已经是第几次了。他手抚额头,面对眼前争执的一老一少。半月之前在幽芸的央求之下,姬殇便时常带她来外城玩耍,这外城少了内城的压抑与沉闷,寻常百姓家也都图个逍遥乐呵,趣味繁多。提及美食,更是女子的喜爱,孤鹤楼便成为了他们时常拜访之地。
眼前这位邋遢道人,吹胡子瞪眼,气得不轻。本以为这个女娃也像这呆子一般好骗,可不想数次挑衅,还被冷嘲热讽,当真目无尊者。
他这里怨恨幽芸,却不知幽芸心中愤懑。本来看到这脏乱道人,爱美圣洁的圣女自然想避而远之,不想姬殇对他却是客气有加,事后才得知老道于周易之学颇有建树,好奇心驱使,想考验一下老道,可谁知老道看到他们第一句话就直接打消了她的年头。
“呀,一个天煞孤星,一个短命鬼,世间无有的绝配啊,还望二位早结连理莫要祸害人间……”
至今想到这句话心中仍似憋闷,可那老道好似无妨,厚颜无耻地吃着酒桌之上的佳肴珍馐,当真是脸若城墙,吃喝天地啊。
姬殇并不在意老道的卦言,只是个混迹江湖的老人,与他吃喝接济罢了,可是老道每次对幽芸的评定,确实也令姬殇感到好奇。
幽芸起初生气,后来转为暗斗,表面上和蔼敬老,可是酒中经常会掺杂盐、辣椒面等佐料,让老道吃得不少苦头。
姬殇安抚两人,借机调解尴尬,向老道问道:
“道长,你每次都说幽芸的坏话,却不说明缘由,她定然不服,算卦可没有您这样的,若是在世间……”
姬殇后面的话不好开口,便也不再多说。幽芸紧接话茬,不饶道:
“这要是在别的地方,你早就被打个半死了,哪有我这么好心!”
看了他们数眼,老道本欲端起酒杯,却是心有余悸,那手在杯中蘸了一下,轻舔手指,才放心地一饮而尽,这有引得幽芸一阵鄙夷。
“无妨,老道今日拿出一些本领,让这娃娃信服。”
老头挽起宽松的袍袖,一脚踩在座椅之上,毫无仙风,却似地痞无赖。姬殇挤出一抹苦笑,耐心地问道:
“道长,你要如何啊?”
“写上你们的名姓。”老道将盛满酒的杯盏放到面前,腾出一块桌面,拍了拍桌子。
两人相视,姬殇本不想继续于此事争论,可见双方都较真,只得陪幽芸尽兴。
幽芸轻蘸酒水,在桌上写了两个字,娟秀柔美。
老道看了她两眼,轻笑道:
“还说不是短命鬼,先说这个‘幽’字。”老道轻点那个酒水写成的第一字,轻抚胡髯,清了清嗓子,继续言道:
“幽,隐也。本应遮掩,却见天日,劫难方起!”
老道盯着幽芸,一手还假装遮住半张老脸。幽芸心中明了,原来老头已经认出了自己是圣女,想到自己虽然撤去了面纱,但换上了普通打扮,脸部也借道法有所改变,他是如何识出的?
还在她独自沉思之时,老道的声音却又响了起来。
“自古九幽十八狱,无此黑暗也。这个字便代表幽灵鬼物,你姓氏为鬼,岂不鬼域之人?再者‘幽’字拆开,乃是‘山’与‘幺’。”
老道见两人听得津津有味,顿时觉得自己高大了不少,挺起那瘦弱的骨架,抿了一口茶水。
“‘幺’即小,又与‘夭’同音,这不是年轻夭亡之意?想必你将来早夭必与一座名山有关;再说这个‘芸’字,再简单不过了,云上一片草,乃无根浮萍,心在旧地,奈何随风摇曳,身不由己。”
老道没有打断他二人,盯着发呆的幽芸。
“这……这就完了?”回过神的幽芸,此刻不再嚣张,放低了声音,将信将疑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