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呀。”段涟漪低低地应了一声,也不知是在同意云笙前面一句话,还是在回答云笙的后面一句话。
云笙勾着嘴角笑了笑,突然转移了个话题:“昨日,那位杜公子似乎又去了趟你们清一阁找你。”
段涟漪闻言却变了一变,但却努力地装作不甚在意的模样,只点了点头。
云笙注意到她的拳头都握紧了,叹了口气,觉得有些话该说的还是要说的,于是她开口道:“你们清一阁的妈妈告诉他说你回故乡了,他本打算离开,后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被渠芙姑娘给留了下来。”
言下之意已经很清楚了,两人之间本就只是一场露水姻缘,是她想的太多了,烟花之地的爱情本就是虚妄,她若是相信了,也只能责怪自己太傻。
段涟漪的表情变化不大,但她周身的气氛明显冷了下来,这一点便是连那聒噪的小鹦鹉都察觉到了,蹦跶了两下,闭上嘴再不肯说话。
倒是个有趣的小东西,差点饿死之后,倒是学会察人眼色了?
过了好半晌,段涟漪将视线从河面上收回看向云笙,轻声道了句谢谢。
声音纤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云笙笑:“早说了你无须和我客气,我毕竟年龄比你大,你若是不嫌弃,我姑且也算是你姐姐了,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和我说便是。”说罢,随手从袋子里给鹦鹉抓了一点饲料,而后转身再次拉住了段涟漪的手,窃笑:“走,我再带你去找个有趣的东西。”仍旧是不等段涟漪同意。便直接将她拖走了。
两人这次去的是春风渡前楼,外头烈日高照,姑娘们三三两两聚在一楼说说笑笑,生意还没上门,大家也不着急,做做手工活练练字画,有的是事情打发时间。
云笙经过二楼。底下有姑娘瞧见了。招呼道:“云笙,情儿方才让人送了些果子和莲子羹来,快过来尝尝。”声音纤细温柔。软绵绵的听着没什么力气,倒是烟花之地的姑娘们一贯的讲话语气。
段涟漪探了探脑袋,见一楼的雅间里头有好些个姑娘们聚在里头,有的在下棋。有的在打麻将,笑语嫣然。吃着瓜果。当然也有起争执的,牌品不好的输了一局便不停地啰嗦抱怨起来,直将对方激怒了,两人大吵起来。比之街上的泼妇倒是要好上些许。
这样子......掌柜的不会责骂么?段涟漪觉得有些不可思议,难怪大家在清一阁里头一整天都能听到春风渡传来的欢声笑语,原以为春风渡白日的生意与晚上一样好。大家都妒忌不已,没想到却是姑娘们在自娱自乐。
虽是白日。也有客人来的,只是早上比中午和晚上都要少一些。
说话的功夫门口便来了一个长衫的男子,戴着一顶瓜皮帽,留着两络小胡子,鼠头鼠脑。段涟漪是认得他的,这人也去过清一阁——城西百利酒坊的钱掌柜,好面子,爱占便宜,家有一母老虎管的很严,常常早上溜到花街上来快、活逍遥,却骗那母老虎自己是去店里做事。
柳七会记住这人,是因为他小气。
他进来之后便有两个姑娘马上迎了上去,几番恭维客套,钱掌柜的视线一转,却看向了一旁正在下棋的一位姑娘。
“唔,钱老板可踢到铁板了,绿袄下棋的时候最恨别人打搅她了,且每次下棋都一定要下到分出胜负才罢休,红梅的棋技和绿袄不分上下,两个人没一个时辰基本上不会停,这钱老板可有的等了。”云笙在一旁笑了,颇有几分幸灾乐祸。
果真那钱老板拨开了身旁两位美人,径直朝那正在下棋的绿袄走了过去,笑呵呵地腆着脸不知说了些什么,绿袄愣是一句话没回,只一个劲儿地下着棋,弄得那钱老板又羞又恼,却又舍不得离开。
钱老板来了,段涟漪便不能下楼了,云笙拉过她的手:“走,我带你去飘飘房里,等会儿出来的时候,估计这钱老板正抱着酒坛子晕晕乎乎地看绿袄下棋呢。”
段涟漪亦步亦趋地跟着她走,倒也不抗拒。
只是飘飘?说的不就是柳飘飘么,为什么云笙要带她去见柳飘飘呢?段涟漪很快便知道了答案。
云笙带她走到柳飘飘的房门前,敲了敲门,不等里头的人回答,她便朗声道:“飘飘,我可进来了呀。”
里头传来一声几不可察的**声,也不知两人听见没有,不过云笙的手已经先一步将房门给推了开来。
房间很大,装饰华丽而精致,段涟漪方走进房间被觉得一阵凉意扑面而来,这房间里头的温度与外头的倒还真不一样,转头瞧了一瞧,才发现房间的角落四周都放着一大盆冰块,将房间里的热度驱散了不少。这炎炎夏日能睡在这种房间里头倒还真是惬意的很,但要是每日都用这种法子,那还真是得烧掉不少银子才行呀。
段涟漪眼睛看向房间里唯一一张大床,只见上头的人浑身卷在了被子里头,她察觉到了房门被推开的声音,轻轻动了动,似乎想要起身,可最后却又倒了回去,发出一声低低的叹息声,继续匍匐着睡了下去。
唔、这算是起床失败?
“飘飘一年到头都这样,不见客人的时候她基本都在睡觉,不用管她的。”云笙一边道,一边自顾自地进了房间,往阳台方向走去,“涟漪,快过来瞧瞧,这小家伙还在这里呢。”云笙的语气有些兴奋,转身冲段涟漪招了招手,催促道。
段涟漪迟疑了一秒,再次转头瞥了眼床上卷成一团的被子,担心着吵到她,特意放慢了脚步走到了阳台上。
只见阳台上摆着一张藤椅,一块布绑在了藤椅两边的把手上。使得藤椅和布帛之间隔出来一方阴凉之处。云笙笑嘻嘻地指了指布帛底下,段涟漪低头一瞧,原来里头躺着一只大白猫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