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辈子,我自问对得起他魏平善,看着他从那么丁点儿大,长成英武俊美的青年,我虽偏心我的坠儿,却从未慢待过他。”
谢玉看着老王妃眼角已经有了泪意,隐约猜到了什么。
“我曾暗自高兴他们兄妹感情亲密,也欣慰过即便坠儿出嫁他还时常去陈家探望于她,哪知道……哪知道!”老王妃的口吻里顿时愤恨起来,“哪知道那狼心狗肺的东西,竟勾引我那坠儿!”
谢玉心下恍然,随即叹气,勾引什么的,恐怕是老王妃一厢情愿,这说起来更像是两情相悦,只是这种两情相悦……
老王妃喘着粗气,好久才平静下来,“最后那陈家忍无可忍,一瓶子□□结束了我坠儿的生命,包括她那可怜的孩儿,陈家也没能容他。若非她的长女长得并不像她反倒与陈家人像了□□分,恐怕都不能活,我告诉你这等丑事,自不是为了洗清自己,瑾瑜确实无辜,但当时,我就是想让他死,我的坠儿死了,坠儿的孩儿死了,凭什么魏平善能获得风光得意,他最重视的儿子还能过得那么好,还不如让他们都去死。”
最后这口吻与其说是恶毒,不如说是一种压抑许久的愤恨。
“那陈家已经要续娶继室了,总有一天要生儿子的,她的女儿因为有坠儿这个母亲,使得父亲不喜祖母不爱,虽是嫡女,怕是还不如庶女,”老王妃说着说着便有些悲伤,“我在的时候,他们还不敢对她如何,若是我去了,瑾瑜他们与那孩子并不亲近,怕是再没有人帮她说话。”
谢玉沉默不语。
老王妃认真道:“你若愿意接了那孩子来,我便日日在这佛堂里也是无妨,若是你要我的命,也是可以给你,只求你照看一下我坠儿的孩子。”
说来其实老王妃的女儿比靖王还要大两岁,魏瑾瑜都快二十了,她的女儿却才刚过十四,也难怪老王妃急了,再过两年,这孩子也要嫁人,她怎么能容忍自家女儿唯一留下的孩子被随随便便从陈家嫁出去?
即便她够心狠手辣,却到底还是个母亲。
“你为什么觉得我会答应呢?”谢玉反问,“因为你的缘故,瑾瑜差点没了性命,他的父亲更死于你手,我实在找不出什么理由能够对你以德报怨。”
她最尊重老王妃,却不代表要圣母宽大地原谅她。
老王妃仔细地看了她一会儿,才疲惫道:“看来,你当真不是那等心慈手软的人。”她告诉谢玉那等丑事当然不是为了让人取笑的,某种程度上已经代表她的屈服,只是为了告诉她自己也有苦衷,寄希望于能引起谢玉的同情,可是失败了。“我知道,你不是那种在乎流言的人,即便是外面再如何说你不慈不孝,却也不会对你有半分影响。”
谢玉微笑,“您真的很了解我。”
“那就只有实际的利益能够打动你了,”老王妃冷冷道,“我在这靖王府里数十年,管过家理过事,私房也有不少,京城东山有一大片产业,众人皆不知是谁的,却是我早年置办的,另外,城中女眷很是信服的冷月庵庵主是我的人。”
谢玉赞赏道:“这才算有点诚意。”
老王妃并非没有试图收买这些个看守她的人,然而这些人看着年轻定力却极强,她开出再高的筹码,她们都毫不动心,甚至回头就报告了谢玉,当真个个都对谢玉忠诚万分,让她着实开了眼界。
若非迫不得已,她才不会同谢玉做什么利益交换,这个女人太可怕,谁知道她会不会遵守承诺?
“我的错自由我来承担,孩子是没什么错的,”老王妃垂下眼睑,“我只想以这些,换她一世平安。”
谢玉站了起来,微笑道:“如此,我倒可以答应你。”
老王妃接下来的日子,仍然只能在这安静的小佛堂里度过余生,她知道,她的时日也不长了,只是了了这桩心愿,她对于这世间,本也没什么可以留恋的了,只要听到惠儿出嫁的消息,她再别无所求。
佛堂只有一扇小窗,如今窗外一棵梧桐已经发了新芽。
隔天,谢玉就拿到了老王妃做出的承诺,然后,一顶小轿从陈家到了靖王府,至于陈家人也不是没有阻拦的,毕竟说出去不好听,他们可是书香门第,很注重名声的——
然而,面对谢玉的人他们想要阻拦,呵呵呵。
于是,十四岁的陈晚惠从陈家到了靖王府,便再没有回去。
她从轿中好奇地探出头来,靖王府中,桃花已经静悄悄地开放,一片粉色氤氲,美不胜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