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方寸笑着,却又将目光看向了其中两个人,笑道:“只不过,辰先生和孤老掌柜不够地道,辰先生,你把自家的小妾逐了出去,只是网开一面没有杀她全家,这也能算做作一件善事么?至于孤老掌柜,你坑别人家祖传的法宝时,多给了十个铜板,也能算是一件善事?”
“啪”“啪”
其中两人慌忙的跪在了地上,用力叩起首来。
“皆是第一次,便只扣你们两朵小红花,狗头留下,下一次加倍补回来吧!”
方寸笑着,却没有深究这两件事,其实过来吐个槽,也实在是憋得狠了。这些江湖人,一个比一个溜滑,他们做了善事,或是给自己惹来了罪孽,自己却是可以通过天道功德谱看到的,但不看还好,看了之后,实在有些时候被他们气的哭笑不得,一口老槽不吐不快!
“谢公子……”
被点到了名的两个人竟有些劫后余生之后,急急扑倒在地,颤声大叫了起来。
摇了摇头,向小青柳道:“可以将丹药给他们了!”
小青柳笑着,便一颗一颗的丹药发了下去。
众老怪颤抖着双手接下了丹药,面上竟都露出了激动的表情,嘴唇双手皆在颤抖。
方寸不再理会他们,而是转头看向了林机宜,轻轻一笑。
这个人,三个月前就该杀掉了……
林机宜迎着方寸的眼神,心间一凛,双手捧出了一叠账簿,道:“此乃三个月里,属下整理出来的一应账簿,连同柳湖城大小三十七位头目献上来的供奉,以及原属吞海帮,如今又被属下夺了回来的十七间铺子,所有收益,共二十五万八千六百四十二两三钱,皆在此处!”
方寸不接账簿,似笑非笑地看向林机宜,道:“我只让你管生意么,其他事……”
林机宜面色不动,放下了账簿,又拿出了另外一个黑色的账簿,道:“此乃柳湖城内于此三个月内,违反了公子规矩被杀的二十三位帮众名单,以及他们每个人违反规矩之事的详细记录与前后实证,观者证言,还有三位被我柳湖城看到,犯了公子忌讳,经过查证之后,被我们追杀而死的江湖邪修,同样也有一应实证,连他们的身份与来厉,也查得清楚了!”
“……”
方寸想了想,道:“既是让你统领这柳湖城的事情,那此间江湖纷争处理得如何?”
林机宜放下了黑色账簿,又拿出了一道白色卷轴,道:“三个月内,大小纷争十九起,第一个月十三起,第二个月六起,第三个月没有,所有涉及纷争的帮会名字与人员,以及他们的罚处皆记录在此,公子觉得罚得轻了的,可以加重,罚得重了的,可以补偿……”
方寸心里想拍桌子,但还是只好表现得淡定,忽将目光看向了角落里的红桃娘子。
红桃娘子穿了一件大红色的袄,涂了红唇,脸上似乎也抹了红胭脂,见到了方寸目光向自己看来,表情顿时有些尴尬,过了好一会,才忽然道:“他……他别的没有,但是……对了,但是他打老婆了,前天时他这里传出了摔东西的声音,还有他老婆的哭闹声……”
“嗯?”
方寸目光不善,向林机宜看了过去。
“属下没有打老婆!”
林机宜淡定的取出了一方手帕,擦起了脸上的脂粉,露出了一块乌青来,道:“属下是被老婆打了,那婆娘见我手上过了这么多的银子,要属下像以前一样做做假账,抽一份子出来,属下不肯,于是她便动了手,属下没有还手,也没有躲,由着她往我脸上捣了几拳!”
方寸:“……”
众江湖老怪:“……”
小青柳都忍不住竖了一个大拇指。
方寸认真地看了林机宜很久,林机宜则眼观鼻,鼻观心,内心忐忑,脸色平静。
那块乌青在他本来颇为俊俏的脸上,如此明显。
“算了,赐丹吧……”
方寸最终还是无奈的摆了摆手,向林机宜看了过去,道:“下次老婆打你时,可以跑……”
林机宜恭敬接丹:“是!”
……
……
“走吧,既然都来了,那便跟我走一趟!”
在这小楼里左看看,右看看,方寸终究还只能失意的一叹,站起了身来。
众老怪皆慌忙地起身,不知他要去哪里。
而方寸则是径直坐上了马车,向着小青柳道:“去城守府!”
然后微一沉吟,又向林机宜道:“去请书院院主也往城守府里来一趟!”
林机宜立时答应:“明白!”
方寸看了他一眼,才笑着道:“放心,不是为难你,直接以我的名义请他,他不敢不来!”
林机宜不动声色的松了口气,道:“是!”
马车缓缓入城,径直沿着大道走向了城守府,周围众老魔一个影子也不见。但方寸知道,他们其实一直在暗中跟着,这是他们的职业病,做什么事情,总是喜欢隐藏在暗中,鬼鬼祟祟地瞧着。不过方寸却是没有打算改掉他们这些习惯,让他们暗中跟着,其实挺好的……
马车驾驾,车轮清脆,离着城守府越来越近。
还不等马车靠近城守府三里之地,城守白化鲤便已神色凝重,来到了正厅之中。
徐文书有些紧张,急忙过来询问:“城守大人……”
城守白化鲤轻轻摆了摆手,低声道:“他终于还是来了!”
徐文书想问一句“该怎么办”,但看着城守有些紧张的脸色,却没有问出口,因为他平时问出这四个字时,心里往往已经有了答案与建议,可是这一次,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出门去迎!”
城守白化鲤也是眉眼微凝,很快便有了决定,径直来到了府外。
当他到了府外时,正赶上东方有金光微浮,白厢书院院主公羊偃青也来了,没带他的羊。
两人便并肩立在了城守府前,望着那辆马车缓缓驶近。
周围暗处,有人影晃动,有魔气交织。
时值黄昏,夜色正随着那辆马车的驶近,不经意间降临,仿佛是那马车带来了这夜色。
终于,马车来到了他们面前,车帘子却没有掀开。
惟有方寸冷淡的声音,从车厢里传了出来:“两位前辈,有礼了!”
城守与院主心间皆是微微一松,忙笑了笑,同时想要揖手,向着马车行礼。
然后便听见马车里的方寸道:“你们想死还是想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