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看这菜单,你就会知道这家店炒菜绝对不会吝啬放油。当然,他早就已经订好菜,并不需要再看菜单,这么做无非是要挡一下四面八方时不时飘过来的视线——这不是做贼心虚,他其实觉得自己并没有什么好遮掩的。
燕旦进来的时候眼中有明显的惊讶,不知她会不会以为自己走进的不是一个饭馆儿,而是一片梨花林。但她很快就镇定下来,同样目不斜视走到夏晓对面坐下。单肩包斜斜的靠在椅背上,然后被一场梨花雨遮在身后。“说吧,你找我什么事儿?”
白叶子们都很默契地细嚼慢咽,尽量不发出一点儿声音。“我有个东西想送给你,它跟你很有缘。”夏晓在书包里胡翻海搅一番,在来自四面八方的灼热视线中拿出一个丑不拉叽的项坠儿来,项坠上面还吊着一条很细的红绳儿。“红绳儿是我给穿上去的,方便。你要是不喜欢可以取下来,但项坠儿一定要收下。”
“这东西好丑。”
“呃…你看看它里面,就这里面,这个字…”夏晓不无尴尬地指着项坠里面示意燕旦看。“这竟然是个…”燕旦表情终于真正感兴趣起来。“是个‘旦’字,这东西一定是独一无二的,并且一定要你来戴。”
燕旦把东西握在手里,却是状似轻蔑地一笑:“你怎么知道?这个世界上又不止我一个人名字里有个‘旦’字。”夏晓一愣,随即一笑:“可谁让遇到它的人正好是我呢?”“好吧,我收下。”
“哎呀!多好呀!”老板娘终于端上久等不到的饭菜,也不知她自以为自己明白什么,眉开眼笑的,眼角爬上几条明显的鱼尾纹。
“这就当是散伙饭吧。”夏晓很自然地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这个小饭馆里的世界像是突然被人摁下暂停键,白叶子们齐齐呆愣几秒——有人正往嘴里塞回锅肉,有人正刨着大白米饭,有人正啜着清水,有人一筷子菜刚刚送到嘴边。仅这几秒之后,一切恢复如常,塞回锅肉的继续塞回锅肉,刨饭的继续刨饭,喝水的吸溜一声,竟形成一条水柱顺当入口。
燕旦筷子都还没挨到手就慢慢收回来。“其实也不能算散伙饭,我们从来都没有‘伙’过,又怎么‘散’呢?”
“我的意思是我以后不会再在你教室前弹吉他。以前也没机会给你解释清楚,所以才招致许多不必要的误会。其实我弹吉他给你听是因为三年前我第一次见到你的那天,在我的梦里有个人告诉我那个女孩儿一直在等一支曲子,而我应该做那个帮她找到那支曲子的人,所以我才会那样做。这或许很可笑,一切不过都只是因为一个梦。”
燕旦说:“我在等一支曲子?我自己怎么不知道?那…那个人——你梦里的那个人——是个什么样子?”“他呀…说实话,虽然他三年来时不时就会出现在我的梦里,但我一直看不清他的样子。你知道的,梦最是荒诞,也不是做梦的人所能左右的。”燕旦笑着摩挲那枚项坠凹凸不平的表面,说:“可是我现在还没有等到你说的什么曲子。”“那我不管。”“嗯?”“昨天他跟我说——当然是在梦里——你的使命已经终结。我问他什么意思,他没有告诉我。我只能为你做到这儿,更多的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做。”
也不知白叶子们对这个“一切都是一场梦”的故事作何感受,反正夏晓不会在意,燕旦更不会在意。燕旦把那东西挂在脖子上,说:“你怎么会相信一个梦?”夏晓说:“你知道的,把灵魂献给音乐的人总是有一种特别的执著。哎…吃饭吃饭,我点的都是这儿的老板娘最拿手的菜,我跟她很熟,你知道的。来来…你多吃点儿…”
“小婵?”巫小婵转过头来,迎上叶孤舟关切的目光,“没事儿吧?是不是最近太累?”“没事儿,只是…看到一位客人。走吧,我们回酒吧。”
客人?什么客人?小店的客人?是哪个小店?叶孤舟没问,他只是紧紧身上的包袱,回头往刚才路过的饭店望一眼。里面白花花的一片人,设计大红大黄的招牌上写着四个大字——四邻饭馆。两个身影继续往前走,他们只是人来人往中最普通的两个人,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只是偶尔、有时,有咬着手指头挨在大人腿边的小孩儿和着装时尚的女孩子转过头看叶孤——这真是一个漂亮的哥哥,帅气的小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