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道不等王爷说话,赶紧把传话的小海带走,拉到背人处,一通抱怨:“不舒服让她去请大夫,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她再嚷嚷就说王爷不在,这回怎么又来了?”
传话的小海也很冤枉,神情比纪道还苦涩:“纪总管,奴才也没有办法,沈姨娘说她不舒服,奴才能不来吗,万一真有什么三长两短,奴才怎么交代?”
纪道叹口气,知道他也不容易,奴才何必为难为奴:“回吧……”
“谢纪总管,谢纪总管……”
沈姨娘握着粉拳,瞪着回话的飞燕:“你确定你把话传清楚了!?”
飞燕害怕瑟缩着肩膀跪在地上:“回……回姨娘,奴婢说清楚了……”
“说清楚了王爷怎么不来看我,你这个贱婢,竟然敢说话骗我,恂哥哥如果知道我不舒服怎么会不来看我?”沈千梦清脆的声音添了一丝哭泣,她们都嘲笑她,都看她笑话。
飞燕吓得咚咚磕头:“姨娘息怒,姨娘息怒……奴婢办事不利……”
宋嬷嬷也赶紧上前安抚:“好了,姨娘,身体要紧。”
沈千梦委屈的靠在宋嬷嬷肩上哭,这些天她天天站在这里盼着王爷来,王爷怎么就不来看看她,有功夫去重楼院看那个只会惹他生气的女人,就没有空来看看她吗?
沈千梦觉得非常委屈。
突然一阵声音传来,带着同为主子的腔调:“呦?这是怎么了,刚进门就听到妹妹大呼小叫的,这是招谁惹谁了。”
吴相怡穿着湖蓝色的长裙,姿态妖娆的进来,本来就是一朵花的年纪,谁比谁又能美到哪里去、丑到哪里去,加上一个多月来,只有她留宿了王爷,谁高谁低在众人眼里立见分晓。
“你来干什么!这是我的地方!我不欢迎你!”
宋嬷嬷赶紧拉住沈姨娘的袖子,让她冷静。
吴相怡轻蔑的看她一眼,有本事就闹,闹大了一块去见王妃,她有脸没脸不要紧,怀着身子如果被王妃打了,才叫没脸。
吴相怡如进自己家一样四下打量着周围的摆设,心想布置的真是好看,一看便是豪门大族出来的女儿,整些东西让她要,她还叫不出名字呢,这手笔,快赶上三品大员家的正房了。
沈千梦不高兴的看眼宋嬷嬷,但想到后院的规矩,她忍了。
沈千梦扬起下颚,青春洋溢的容貌透着说不出的凌然高贵,她同样不屑的看眼吴姨娘高高挽起的头发,突然想到关于她头发的传言,心里一阵泛酸:“千梦身体不适,就不给姐姐问安了,姐姐请回。”
吴相怡当听不到,自发的找位置坐下:“问不问安不重要,重要的是妹妹知道自己几斤几两见了该问安的人,一定要问安。”
沈千梦岂是受委屈的主,身份都一样,谁也不比谁高贵,叫声姐姐是给你面子,不叫你能怎样:“吴姨娘说的话我怎么听不懂。”
“听不懂无所谓,反正我也不重要,可王爷说的话,妹妹一定要懂,王爷说让妹妹身体不舒服了就找大夫,妹妹听懂了吗?”
沈千梦闻言,立即脸色铁青:“你——”
宋嬷嬷不等姨娘开口,立即护犊子道:“吴姨娘请自重。”
吴相怡眉毛立即一挑,神色轻蔑道:“本姨娘说话,什么时候轮到一个嬷嬷指手画脚了。”
宋嬷嬷脸色难看,她是太后身边的嬷嬷,平日谁不给她几分面子。
沈千梦见状,就要给嬷嬷出气。
吴相怡不痛不痒的开口:“怎么,不高兴了,不高兴找冷氏给你做主去,要不然找王妃娘娘为你出气,不过容姐姐提醒妹妹一句,王妃娘娘可不会看在有孕的份上少打你两巴掌。”
吴相怡看着沈千梦气的难看的脸,心里别提多愉快了,这口气憋在她心里很久了,你怀你的孕,生你的孩子,谁也不会把你怎么样,偏偏到处显摆,唯恐别人不知道你有了,使劲作,今天嘱咐厨房不吃油腻,明天嫌弃厨房没有甜品,今天更是过分,说什么院子里的山茶花开的不好,让移出去!
她吴相怡不发威当她是病猫吗:“恂哥哥恂哥哥的叫你也不怕恶心,他已经不是你的恂哥哥是你的夫君,后院但凡有点事都找王爷,王爷岂不是忙死了,王妃没时间教育你,我这个当姐姐跟你说,别有一点点事也去叨扰王爷,没脸的只能是你自己。”
“你——”
“怎么,要不要我陪你去找王妃说理去!山茶花是我娘家送给我的心爱之物,谁要敢给本姨娘动了,就滚出本姨娘的院子!无家可归的可不是本姨娘的花。”
吴相怡刚要转身,突然想到什么回头:“这座院子可是本姨娘的,每个房间都是我的,你没忘吧。”吴相怡说完,高傲的转身离开。
“你——”沈千梦捂着肚子跌坐在床上,这次真被气的动了胎气:“疼,嬷嬷疼——”
“传大夫!快传大夫——”
“娘娘,沈姨娘传大夫了,您要不要过去看看。”
林逸衣坐在灯下,闻言放下手里的针线抬起头:“王爷没过去?”
春香谨慎的看娘娘一眼,小心的道:“回娘娘,没有。”心里却摸不透娘娘在想什么,今天王爷走时大厅一片狼藉,不知王爷和王妃发生了什么。
林逸衣垂下头,继续给自己缝衣服,她跟元谨恂协议好了的,后院的事与她无关,他现在又来反悔想享用这个身体罢了。
她和他之间依然不存在帮他照顾女人的关系,只存在这个交易如果不让元谨恂称心满意,他绝对不会放过她。
林逸衣想到,她要出去时,外面突然增加的侍卫和被层层站岗的每道出口,不禁冷笑,当初给你机会让你玩腻了,咱们一拍两散,你不干,现在跑来说后悔,想睡到腻歪了放人,哪有那么便宜的事!
她这么多天的付出在他面前就是笑话吗!
林逸衣愤恨的拉断手里的棉线,手上勒出一道红痕。好疼。
林逸衣倒抽一口冷气,眼中泪光闪了一下,骤然觉得这该死的事件委屈的不得了,本以为好言好语能商量好,结果元谨恂说加条件就加条件!
他又不爱她,何必非要提无理要求!当日行一善放过她不好吗?她又不是没准备感恩戴德!
林逸衣收起情绪,同样强势的性子,谁比谁弱了几分,你不仁别怪我不义!她这次走了就再不会回来!
林逸衣凌晨一点,带着春思一起从密道离开,她无意跟元谨恂吵架,但元谨恂提出的附加条款让她不能接受,既然不能接受,只好一拍两散!
圣都最著名的香薰馆内,名车云集,华丽非凡,均是招待贵族夫人和小姐们开美容聚会的休闲场所。
当然了顶级贵族,都是把人请到家里,几个小姐妹,或者几个妇人一起放松享受。
此时,香薰馆内,一名妇人一边享受着香薰按压,一边忍不住说闲话:“你们听说没,永平王妃这回可了不得了,竟然跟王爷在家里打起来了?下手那个狠,听说王爷出来的时候浑身是伤。”
“这么严重?”但又忍不住笑意问:“这次又是为了什么?”
“能是什么,后宅那些事你又不是不懂,小妾有喜了,气不过呗!”
馆内瞬间传来一片低低的嘲笑声。
有些人虽然痛快永平王妃的所作所为,能因此敢打自家男人的能有几人,永平王妃就敢,但面上也不得不说:“永平王妃本就嫉妒成性,现在更是品性败坏到连王爷也敢打,这还了得。”
“这种女人,永平王就该休了她,不像话。”
“就是,就是。”只是各种心酸几人能洒脱到如永平王妃一样说打就打!
圣都向来是个传八卦传的飞快的地方,尤其现在水涨船高的永平王,又传出跟王妃新的段子,让好事者更是趋之若鹜,唯恐晚了,少听几句,不能在心里平衡一下平时严谨沉默的男人,在家被打的痛快。
永平王皱着眉,看眼旁边同样皱着眉的江踏:“打听清楚了?”
江踏颔首,气不过的道:“王爷,那些人太过分!咱们还没有动手,他们先来败坏王爷的名声,现在恐怕全圣都都知道王爷和王妃因为后院妾氏有喜的事打起来了。”
元谨恂闻言瞬间皱眉,顿时看向江踏。
江踏立即垂首,快速后退三步:“王爷——属下绝无虚言……”
元谨恂才不信他:“说是谁传出去的!这是谁的主意!没有本王吩咐谁私自把这件事传出府外!”
江踏心里一惊,不明白王爷为何突然发这么大脾气,以前王妃经常和王爷吵架,不都是随便圣都传。
“说!谁的主意!”
“回王爷,是大家的主意,我们一起商议的结果,正好永寿王的人利用这次机会散布对王爷不利的言论,我们便推波助澜了一下,王爷,属下等经过深思熟虑的考量,莫非王爷有什么……安排……”
江踏小心的问着。
元谨恂一腔怒火顿时不知道怎么说。
江踏小心的解释:“属下等也是迟迟不见皇上给王爷指婚,就想趁此机会……”让皇上知道王妃的品性,然后给王爷指一门门当户对的亲事。
王爷受了这么多年的委屈早够了,试问王府后院都是些什么牛鬼蛇神,哪一个配得上他们王爷,从王妃到新纳的沈姨娘,不是出身小门小户性子野蛮就是罪臣商贾之后,更有品行败坏闹着要出家的罗姨娘,最后也因为买通了永平王妃,抬进了永平王府,剩下的女人出身都不行。
这些女人哪个配站在王爷身边,与王爷共视天下,王爷值得更好的,他们这样做是经过多方考量,最后找夜相询问的时候,夜相也只是沉默一二没有说话。
元谨恂看着江踏理直气壮的样子,一时间不知该感叹他们效率高还是造化弄人,想到她定会因此你更加厌烦看到他,元谨恂便有些说不出的不痛快!
江踏见王爷脸色越来越难看,心里骤然有些没底,莫非他们真做错了?
江踏瞬间想通了,脸色也变的有些尴尬:“王……王爷,您生气是应该的,是属下考虑不周,让王爷名声受损……”被自己王妃打了,怎么也会觉得没面子,不想人知道无可厚非。
元谨恂看眼江踏的样子,已经不想说了,事已至此,回去跟她解释一下,免得她以为他又给她使了什么计策。
烈日帝听应公公说完气的险些摔碎了手边的砚台:“这个永平王妃越来越不像话!越来越不像话!林重阳那头猪是怎么教导女儿的!我看他是不想为官了!”
哐!元晰最后还是把砚台摔了。
应公公立即跪在地上请罪:“皇上息怒,皇上息怒,年轻人不懂事,心急王爷也不一定……”他虽不明白王爷为什么让他为王妃说些好话,但这举手之劳的人情,他给的起。
烈日帝怒火顿时上涨:“不懂事?她做的这种事还少,真以为她自己是王妃可以无法无天了。”烈日帝起气的不停的走来走去,越想越觉得儿子受委屈,想他儿子如此优秀,竟然配了这么个刁妇,这次更了不得,还敢打他儿子。
烈日帝不停的走着走着,突然停下脚步:“去,把秀女名册拿过来。”
应公公心里一震,猜到关键的一刻到了,这些天以来皇上便有意为王爷再选一侧妃,只是看中了几个迟迟不知道选择谁,不知这一怒,会给永平王带怎样的契机。
秀女名册呈上来。
元晰这次没看以前频频徘徊的那几张,直接翻开第一页,一口气圈了两个。
应公公见状,顿时吓的不敢接笔,一个贵女是福气,两个就是纷争。
元晰圈完气消了一半,见应公公跪着没有起来,再看看秀册上鲜红的两个圈,心里已经沉稳多了,道:“就选王阁老的女儿吧,你说赐……平妻如何?”
烈日帝看向应公公,询问这个可能,没人的时候他习惯把一些出格的决定先跟应公公商议,虽然碍于规矩他不会明着说什么,但往往能表达他的观点。
应公公突然呵呵一笑。
烈日帝不解:“你笑什么。”
“皇上,一山不容二虎。”
烈日帝突然也笑了:“你说谨恂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对女人优柔寡断,纵的她们不像话,既然如此,王家的女儿屈居侧妃,顺便提醒提醒林家,当教女时要教,成天吵吵闹闹向什么样子,别以为永平王这些多年纵着他女儿,朕就不会下旨休了她!再这样闹下去!朕就把他家闺女贬成妾!”
王阁老的女儿赐婚永平王的消息,如大雪飘天,瞬间掩盖了永平王妃与永平王爷的是非,成为达官贵圈惹人羡慕、嫉妒还有叹息的不平声音。
那可是王阁老的女儿,手握另半壁江山,怎么就要嫁给永平王为侧妃了?
江踏带头率领此事件的众谋士为主子隐贺。
元谨恂首次因为心情不好的没有出席,心里惴惴不安,仿佛总有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恭喜王爷又得一美人。”
元谨恂坐在书房里,沉静的看向窗外,明明不是阴雨的天气,心情却愈加无来由的烦闷。
另一边。
林逸衣站在灶台前,长发束成马尾,下颚与颈项的线条展露出优美的弧度,她垂着头小心的把香菇去根,再拿起小剪子沿着边剪成长长的条。
然后放下,再拿起平菇、草菇依次清洗装盆,随后下料。
她最近心情不好,心情不好的林逸衣习惯用做菜平复自己的情绪,而她现在已经不复刚出府的烦躁,心情平和不少。
林逸衣将葱快速切丁,边想着应对元谨恂的办法,怒火散去、一意孤行的气愤散去后,怎样解决问题才是关键。
此时,夜衡政站在一旁,目光柔和的看着这些天心情明显郁结的林逸衣,这里并不是她在船山路的房产而是接近官院的私园,想不到她在这里还有房子。
夜衡政看着她把各种食材腌制好,突然盖住她欲拌酱汁的手,目光包容宠溺:“还不想谈谈吗?”
林逸衣看着覆盖在手上干净到过分的手掌力量微重的压住她的行动,心里觉得对不住他,是她考虑欠妥把他拉入这场纷争,也是她太自信,因为永平王那里不会出‘和离’的错,毕竟他有的是女人不是吗!
夜衡政垂下头,与她平齐:“受委屈了?”
林逸衣撇开头,不忍看他,搬来这里没想过告诉任何人,但看着他一直等在船山路的房子里,心里到底觉得愧疚,他便出现在这里。
“不想跟我谈谈?”夜衡政温柔的诱导,这一方面他对对手比较有经验:“你知道的,我在担心你,这种担心让我不想让你保守秘密。”
林逸衣不是孩子也不是受了委屈便觉得天下都欠了她的人,至少她还欠了眼前的人,只是这种话说出来,简直是对他付出的侮辱,再高的权势也不能成为她辜负这颗心后心安理得的借口。
林逸衣收拾下心情,认为他有权知道,分手也好,他会拂袖而去也罢,总要有个结果:“我的和离出了问题。”
夜衡政顿时警觉:“什么问题?”他不是没有想过查她过去的背影,但总觉得不好。
“就像,文件作废一样,他现在跟我谈和离不算数,让我回去,我就跑了,我预计会离开圣都一段时间,他找不到我,自然会知道我的态度,对不起……”
夜衡政闻言收回手,愣愣的看着她。
林逸衣看着手上消失的温度,心里虽有失落但已在意料之中,林逸衣立即振作好精神,合合散散已经看得开,何况又是她的错:“是我的失误,让你如此尴尬。”
夜衡政看着她,目光复杂,和离不算数?就说明她还是另一个男人的女人?“他找过来了?”夜衡政声音前所未有的阴冷。
“算是吧,目前我还能处理。”
“你的处理就是离开圣都躲起来等他下次找到你?”
“时间久了总会淡的。”
夜衡政看着她,她给人的感觉很安静,尤其现在这样梳着简单的头饰不参杂一点说明身份的装扮时,甚至让人混淆她的年龄,也往往让人对她的本质产生错觉。
她对所有人热情,温柔,亲切,却不代表她是那样的人。
相反,她有原则、自信并有能准确评价和估计形势的能力,并骄傲的存在,她懂生活也在享受生活,她具有坚定不移的自信心,举止总是庄重,和蔼的宽容周围的一切。
如果不触犯她的底线,她一直可以很温顺,让每个靠近她的人如沐圣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