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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较量(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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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士怎么了,又没有俸禄”。有人带着嫉妒和羡慕说。

“虽然没俸禄,但光宗耀祖啊,见官不拜,和举人老爷一个待遇”。

这年头,坏事、好事、好事、坏事接踵而来,每天都让人目不暇接。百姓们已经习惯了逐渐加快的生活节奏,有点儿新鲜事反而添了闲谈时的话题。反正蒙古人再厉害,也打不到京城来,快半年了,他们不还是在关外呆着。如果识字,就抓紧买明天或者后天的报纸,士兵们带回来的消息很快就会出现在上面。朝廷似乎也看到了报纸传递消息的快捷,有什么新鲜事或者命令总是第一个透露给报纸。京城现在的大报小报逐渐多了起来,《北平新报》、《北平春秋》这两家北方报纸依然盗版多过正版,《江南新闻》、《两江旧事》这些本地报纸则因为地方近而没人盗。据说北边和这正好相反,那里的商人派专人盯这边的消息,每天周记快递的伙计除了带信之外,马背上肯定会带一大袋子这边的报纸。双方的商家对此都采取睁一眼闭一眼的态度,毕竟在这个年代,任何人没有财力专门到异地快马买报纸来看,也没有任何商家有财力把自己的报纸送到千里之外。通过盗版互通有无,倒成了大明报业的一大特色。

让报馆和好事者失望的是,这群士兵送信到宫廷后,大内没有任何消息透出来。士兵们被问及信件的内容,则个个摇头,说是机密奏章,看了会掉脑袋。在他们口中,震北军近期除了小打小闹地剿灭几伙马贼之外,再没有其他大捷可以炫耀。他们匆匆地来,匆匆地带着皇帝的密旨北去,来去同样神秘。

这是一个秘密,一定有非常惊人的新闻在里边。嗅觉敏锐的报商们紧张地屏住呼吸,每天派人四处打叹。从皇宫太监到大臣家仆,从京城到北平,几家报纸用尽浑身解数,找不出半点儿端倪,只有好称消息最灵通的《北平新报》老板詹臻躲躲闪闪地说“一个月内自有分晓”。气得大家背地里直问候他的家人,这个詹老板是鹭鸶腿上劈肉的角色,如果让他拔了头筹,分享消息时少不得看他的脸色。

詹臻也不知道内幕是什么,唯一比众人多出的一点儿优势是他和武安国走得近,从武安国身边的蛛丝马迹发现此事和金山部有着莫大的关系,金山部远在辽东之北,他手下的伙计还没有混到金山部再活着回来的本事,所以他也只能等,等待水落石出,等待自己抓住其中利益所在,这年头,消息领先一步就是商机,落后之能眼睁睁跟在别人身后吃屁,这些年的发财经验告诉詹臻这个百试不爽的真理。

遥远的草原深处,金山部的勇士们一样渴望着事情的真相。让他们又恨又怕又佩服的老对头武安国回北平了,这个和苏策宇一样恶魔般的人物会给大家带来什么,所有人都不敢去想,怀柔城外那一仗幸存者缺胳膊少腿的艰难生活成为众人眼中挥之不去的阴影。辽东战后,大伙的日子过得一天不如一天,牛羊越来越少,茶、漆器、锅碗瓢盆越来越少,女人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少。三年的仗打下来,现在小孩子都不得放鞭炮,以免惊了众人,以为震北军来袭。这担惊受怕的日子不是人过的,所有人不知道还能忍受多久。想要西迁,漠南蒙古各部堵住西去的路。为了整个蒙古族的利益,他们只能作为牺牲被献给长生天,葬身于汉人的炮火下是他们最终的宿命。

让武士们迷惑的是,现在部落的贵族反而轻松起来,不再每天逼着大伙为上战场而训练。牧民们抓住这个机会在秋天里给牲口积膘,冬天快来了,这里不比开元,漫长而寒冷的冬天里,多一分肥肉就多一分生存下来看到明年草绿的希望。牛羊如此,人又何尝不是如此,在生存面前,一切其他理由都显得渺小而卑微。大战将临,神秘紧张的气氛压抑得人透不过气来。

草原深处的大帐内,老太尉观童脸上的皱纹如大地上的裂缝一样深。纳哈出战没后,观童继任了元太尉的职务,金山诸部名义上都归他统属,三十多万人的命运把握在自己手里,让他不得不放弃原来坚持的很多东西,包括作为一个蒙古武士的荣誉。

早有迷惑不解的部下问过他为什么不再为战争做准备,都被他以“得到确切消息,震北军近期不会进攻”的借口推搪过去。此时的他必须等待胡和鲁(陈天行)的消息,必须等待那个传说的答案和朱棣的反应。

只要闭上眼睛,数月前与胡和鲁会谈的一幕就会出现在他面前。这不会是真的,这不会是真的,老观童拼命的告诫自己不要胡思乱想,但思路偏偏向这个方向走。就像溺水之人突然揪住一根稻草,明知不可能救命,依然不会放弃最后一丝希望。

“胡和鲁,你说那个谣传是真的,他真是我们金山部娜仁托娅(霞光)的儿子”?

“这个消息千真万确,当年与那仁托娅郡主一同被掠走的蒙根其其格(银花)还活着,就在科尔沁部深处的草原上,那仁托娅也活着,只是不想见我们,我们当年把他献给皇上,辜负她太多,她永远不会原谅我们。但她是不是怀孕十三个月才生子,我无法打听到事情的真相”。陈天行一脸郑重,完全不像在编一个谎话。

老观童心中一凛,突然升起一个非常可怕的念头,当年那仁托娅被掠走之前据说已经怀孕,如果怀孕十三个月生子,那就是说她在被献给朱元璋这个强盗头子时已经怀上了先帝的骨肉,辽东这个和金山部不共戴天的仇敌朱棣就是自己的亲外甥,也许就是先帝的血脉,按蒙古族有能者接位的老规矩,他应该有资格成为整个蒙古族的大汗。长生天啊,你到底怎么了,是不是想让蒙古族用这种方式来重现成吉思汗的辉煌。

从胡和鲁手中接过朱棣的画像和顺帝的画像放到一起,观童鼻子突然一酸,这个少年依稀就是自己当年的影子,那笑容和目光和妹妹那仁托娅如此相似,血肉之情让他真的想现在就冲过去给朱棣一个深深的拥抱。

“他绝对是那仁托娅的孩子,但和先帝长得一点儿都不像”。比较了半天,观童还是有些犹豫。

“我知道,但是这时候我们谈和,才能得到最好的待遇。现在大元和明朝实力相差太多,两军胶着情况下,最后获胜靠的是国力。等战局明朗后我们就换不回这个条件了,做生意要讲究时机”。胡和鲁单纯从利益上分析交易的得失,“他们什么时候把金山部当作一体过,我们凭什么为他们垫背,不像好办,把先帝的画像改改就行了,没有必要为他一个人葬送我们金山三十万众”。

看着自幼一起长大的同伴用笔在先帝画像上随意涂抹,观童哑然。那仁托娅回家省亲路上被人掠走是个秘密,以她的性格,这个野丫头有一万个可能是自己逃走,但怎么遇到了朱元璋,怎么成了他的妃子,谁也不知道。这么多年来,大家众口一词说是被朱元璋手下大将常遇春抢走,作为礼物献给了朱元璋,最后郁郁而终。可是,当时朱元璋势力正在江南,怎么有功夫到北方来掠人,并且掠一个不受宠爱的妃子。如果当年金山部不是为了讨好皇帝,那仁托娅应该和胡和鲁是草原上最幸福的一对大雁,可惜现在一个生死未卜,一个形单影只。

“胡和鲁,你也该找个女人结婚了,无论如何,现在那仁托娅不可能再嫁给你。你身上流着蒙古族最高贵一脉的血,不能这么就断掉”。

“什么叫高贵,我又不是种马,那仁托娅只要还活着一天,我就等她一天,直到有一天我知道她确实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那我就再也没什么留恋了”。陈天行摇了摇透,带着看穿一切的笑容说道,“重现大汗荣光是你们的事,我只追逐我心中的东西”。

“妹妹呦,哥哥赶车去贩盐巴,走了四百里路,大风大雪遮断归途。妹妹呦,哥哥赶车勒勒车归来,走了四百里路,找遍草原不见你的影子……”,宁静的草原上响起牧人的长调,悠扬凄婉。

酒徒注:1、朱棣的母亲之迷是一个传说,蒙古人北归后流传说朱棣是元顺帝的儿子,酒徒这个传说就像乾隆生于江南陈家一样,不过是一个心灵安慰而已。作为情人节的故事献给大家,至于那仁托娅和朱元璋以及陈天行又发生过什么故事,大家自己想吧,有时间情况下酒徒写个外传给大家免费看。

2、蒙古长调是一种歌词不定的民歌,《贩盐》是其中之一,是首广为流传的情歌。

3、历史上,的确有金山部二十万众归降的记载,不过是冯胜的功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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