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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七七章 三篇文成似峰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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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与莒一把扶住他,笑道:“朕年年诏告天下,要敬老尊贤,崔卿年高德勋,朕若不敬崔卿,岂不是言行不一之辈?”

见崔与之还待客气,赵与莒摆了摆手:“外边冷,崔卿,朕知道你屋中有炕,快领朕进去!”

明白天子是体谅自己,崔与之深深看了赵与莒一眼,然后躬身迎请。二人入内之后,都盘膝坐在炕上,赵与莒脱了外边的厚袄,笑道:“朕带了一个火锅来,崔卿总得出炭火吧,我们二人边吃边谈。”

赵与莒虽非川人,但喜好火锅,特别是随着大量香料涌入大宋,火锅配料已经相当成熟,在这样的冬天里吃火锅也算是祛寒养生之道。崔与之唤来家人拿来炉火,便有御厨为二人烹制火锅。

“陛下今夜驾临,莫非只是要吃火锅的?”从最初的惊讶和激动中缓过来,崔与之早已恢复如常,他捻须笑道:“老臣这里可不象陛下皇宫中,到处都是新鲜玩意儿,陛下想以其人之道还置其人之身,怕是不成的。”

他也是拿自己打趣,他每次去宫中拜谒赵与莒时,总不忘记夹带些好玩意儿回来,有时甚至去骗皇子与小公主的宝贝儿,偏偏皇子与公主还喜欢这滑稽的老头儿。赵与莒对此不但是默许,甚至可以说是纵容。他自己父亲早逝,而且就算他父亲尚在,天家之内无亲情,也不可能成为皇子与公主们的慈祥祖父,一个能替代的人,对于皇子与公主形成比较健全的人格是有极大帮助的。

“崔卿还说这个,如今孟钧与银铃都被你带坏了,到得哪里都要顺手牵羊。”他佯怒道:“便是去了朕的福宁殿,每天朕都得少些物什!”

崔与之呵呵笑了起来,过了会儿,他道:“陛下,徐州战事如何?”

和赵与莒一样,他也非常观注徐州的战事,他知道赵与莒有军情系统的情报网络,比起他这个丞相消息要来得快,故有此问。

“秦大石已经自青龙堡撤回徐州,金人伤亡过五万,我军损伤不足一千。”赵与莒将自己新得的消息说了出来:“蒙元果然也混在金军之中,如今大概在四处抄掠。”

“陛下坚壁清野,除非他们比老鼠还厉害,否则必是一无所获吧。”崔与之笑道:“既是如此,大事已定,陛下此来,可是为中原如何治理之事?”

崔与之的眼光见识都是有的,赵与莒点了点头,眉头微微皱了一下。在徐州推行新政,当初是因为徐州为近卫军打下来,又面临金国的压力,他通过迂回的方式,迫使满朝文武不得不默认了这个事实。在金陵推行新政,那是他利用自己身为天子的威望,同时蒸汽机车对大臣们的震动,让他们意识到冶炼的重要性,并且通过入股的方式利益均分才实现的。可是这次与金国、蒙元大战之后,他收复中原的心思已经决定下来,如何经营中原才不会被朝堂群臣所反对,便成了困扰他的问题。

那种以为天子一声令下,文武百官便会无不听从,若是有人胆敢阳奉阴违,只需大杀四方便可的念头,不仅危险,而且愚蠢。赵与莒始终相信,人是可以改变的,只要有足够的利益,哪怕是最保守的顽固份子也会被改造过来,这种改造,比起从肉体上毁灭更有意义。

有些人活着反而闹不成什么事,一旦死了,他的理论与学说,反倒会因为他死得壮烈或者冤屈而得到传播,成为反对者手中的利器。象真德秀,他在最初几乎在任何问题上与赵与莒唱反调,若当时赵与莒狠下心来,寻个罪状杀之,那么他必然以屈死的一代文宗理师之名载入史册,他的那些亲朋学生们,也会坚持他的那些反对理论在一切问题上继续采取不合作态度。赵与莒自问不是那些被无良文人与无耻汉奸吹嘘出来的“大帝”,大兴文字狱和以言株连的这种事情他是做不出来的,在他看来,中华文明绵延不绝,成为古文明中硕果仅存者,重要原因之一在于中华文明对异己的包容兼蓄,若走的是极端的道路,面对游牧蛮族的不断入侵,只怕早就灭绝了,老子所言“刚不能久柔不能守”,正如斯也。

“陛下勿用担忧,中原的关键在真德秀身上。”崔与之笑道:“臣除了爱看《大宋时代周刊》之外,便是看《江淮国闻》,陛下最近心忧战事,这《江淮国闻》未曾细看吧?”

赵与莒点了点头,他的精力有限,关注前线战事的同时,还要处置政务,同时还不能让后宫的妃子、孩儿们受到冷落,因此对《江淮国闻》的关注就少了些。这一点周淑娘与谢道清便有差距,谢道清会整理好报纸上她认为对赵与莒有用的东西,在早餐时提醒赵与莒注意看,而周淑娘只是将报纸呈上罢了。

“真景希这个月以来,连接着写了三篇关于朱子学说的文章。”崔与之慢慢地道:“皆是对朱子理学的极大推进呢。”

“尽有此事?”赵与莒对于理学之说不感兴趣,故此并未关注。

“真景希第一篇文乃是《格物穷理论》,说的是此前朱子所说‘格物穷理’为众人理解所误,先格物而后致知,致知而后穷理,穷理之后再指引格物,还引用了陛下之语,‘证大道者非圣人之语,非帝王之诏,乃实践躬行也’。”

赵与莒微微一笑,这是古代版的“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他拿出来,原本就是为了批判自董仲舒以来以圣人之言语评判是非的错误倾向。真德秀用这句话来解释朱熹的格物致知论,倒是把原先这种观点的谬误破绽尽数改过了。

“真景希第二篇文乃是《气化万物论》,这倒是张子厚的关学了,真景希是看了其弟子李仕民带来的流求初等学堂《炼化》教材而写的,这厮在自家家中竟然仿着《炼化》所说做实验,引得府邸大火,烧了三间屋了。”崔与之说到此处不禁笑了起来:“真景希虽是迂人,却也是妙人。”

这个消息赵与莒在霍重城的密谍奏报中见过,只是当时未曾细想,现在想来,看来这位理学大师竟然要从这社会学转到自然学科上了。他也不禁笑道:“真景希在这《气化万物论》中说了什么?”

“虽是借了张子厚关学与朱子理生万物之说,合二者为一,不过又有所创新。真景希以为,万物变化枯荣自有其规律,人当以此规律为己所用,创福于国民,不可空谈心性义理——陛下,真景希说的虽是委婉,实际却是承认‘智学’中学以致用的那些言论呢。”

赵与莒默然半晌,真德秀这个理学大家能承认“智学”中学以致用的观点,并且接受自然科学,这实在是他取得的一大进步。无论他愿不愿意,都必须承认,这个时代的理学家们是相当好学好思的一伙聪明人,若他们能认识到“学以致用”,兼蓄智学,那么对于壮大他所培养的新势力,会有无与伦比的作用。

“真景希第三篇乃是《内圣外王论》,陛下,此篇文章,臣建议陛下抽空可一读之。”崔与之又道。

他一边说一边自炕旁拿来一折纸,赵与莒接过来一看,除了真德秀自己写的《内圣外王论》之外,还有一些用小楷写的批注评议,看笔迹,都是崔与之自己在看完真德秀之文后的点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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