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章自小是他带他的,没有人能比自己更了解他的了。他这个长子,勇武有余,像极了自己,惟独不爱读书,和军中那些草根出生的大将们无甚差别。做一名将军是合格的,做一名赵王却是略有不足。所以当初赵雍之所以废长立幼,宠爱吴娃固然是主要的方面,却也有过为赵国长久做打算的念头。
显然赵何比他的哥哥赵章更适合做一名君王,而赵章倒是适合做自己在军中的左膀右臂。按照主父的想法,等他百年之后,赵何在朝中为王处理朝政,赵章则领兵在外四处征战,二兄弟齐心协力,共同继承自己的大好基业。
所以听到想来粗鄙的赵章突然说出了这么一番大道理来,赵雍不觉有些奇怪,待看见田无礼嘴角微微带着的笑容,这才心中恍然。想来是这名新来的司马教会赵章这么一番说辞的。
赵雍虽然心知肚明,却不说破。事实上他到乐于看见赵章身边有个明白人辅佐于他,替他出谋划策,弥补他其他方面的不足。所以只是眯起眼睛看着田不礼,开口问道;“你是何方人氏,寡人怎么从未听说过你。”
田不礼连忙一躬身,到:“回禀主父,臣是齐国临淄人氏。”
“齐国人,姓田?”赵雍目中露出了感兴趣的目光,又问道;“你可是齐国公族中人。”
田不礼微微欠身道;“回禀主父,微臣确实是齐国公族,但却是远系旁脉,和如今齐王的血缘关系可是十分淡了。我年少时曾经得罪齐国豪门,这才仓皇逃往邯郸了。如今在赵国生活多年,只记得自己是一名邯郸人氏,早已经忘了自己是齐人了。”
赵雍豪爽一笑,笑道;“英雄不问出身,我管你是豪门子弟还是一文不名,只要你有才华,在我赵雍这里定能得到你想要的。”
田不礼目中露出喜色,忙俯身谢道:“多谢主父,臣必将尽心为我大赵效命,绝不辜负主父和公子厚爱。”
赵雍却笑着摆了摆手,道;“我只需要你尽心辅佐章儿就行,他这人勇武有余,智谋不足,你若真如他说的那样好,寡人必将重重赏你。”
“这个不用主父嘱咐,臣自当竭尽全力。”
赵雍点了点头,又将目光移到赵章身上,沉声道;“如此中山国形势如何?”
“回禀父王,儿臣自从来到代地后,便征调军马将中山国通往燕地和齐地的道路阻断,又在边境囤积大军,严禁人马出入,如今中山国已被阻断二月,与外界断绝来往。儿臣又派出精锐骑兵以千人为一队,四处劫掠中山乡里,遇关不入,遇城不攻,只是抢掠乡间的粮草和人口。中山国曾派出大军出灵寿想要攻击我军,儿臣和代相将计就计,在原野设伏大败中山军,斩俘六千,从此中山小王再也不敢派军出城迎战了。”
赵雍沉吟半响,又说道;“中山并不生产粮食,这些年在我赵国的封锁下也是和外界几乎断绝来往,想来国中储备的粮草并不见多。你可知中山如今情况如何,可曾缺粮?”
赵章面色微微有些犹豫,露出为难的神色,道;“这一月中山国已经学乖,不敢再在野外和我赵军对战,将城外的人丁和粮草全部撤入了几座大城关隘。我军这几月出巡,并没获得过俘虏,所以对中山国内的情况并不知情......”
“赵信。”还不待赵章话说完,赵雍就断然打断他的话,回头唤道。
“卑职在。”远处一直竖着耳朵听着的赵信闻言催马向前,大声应道。
“你速速带一百羽林,前去中山国探查敌情,最好给我摸几个‘舌头’回来。”
‘舌头’一词是军中特用之词,意思是从敌人那里抓捕几个俘虏,用以了解地方军情。
“诺。”赵信拱手领命,旋即调转马头,飞驰奔往军中。不到片刻,军中便一阵骚动,百余羽林飞驰而出,当先正是赵信,脱离出大军朝着东驰骋而去。
望着远去的赵信一部,赵雍缓缓回过神来,看着赵章沉声道;“孙子兵法有云,知己知彼,方可百战不已。即便己方军力雄厚,数倍于敌军,这种时候更该小心谨慎,决不能为对方奇兵所趁。柏举之战的楚军,阴晋之战的秦军,马陵之战的魏军,哪一个不是对自己强大的实力自信满满,却被对方奇兵破之。”
“章儿你要谨记,为将者当宠辱不惊,稳如磐石,不动如山,胜不骄败不馁,如此方可为名将。”
赵章惭愧,低下头躬身道;“儿臣谨记父王教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