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颌很快否认了这个想法,且不说下午的时候两父子还是一副剑拔弩张、争锋相对的样子,即便是真的和好的话,李跻又是怎么可能不去找他父亲帮忙,而是找上自己这个有些生疏的姑父。
赵颌想了会,才微笑的说道;“跻儿,我心中甚是好奇,不论是亲疏远近,还是职权高低,你父亲都远甚于我,你为何不直接和他去说。”
李跻侧过了头,避开了赵颌望向自己的目光,声音有些低沉的说道;“我不想多求于他。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我欠他的已经够多了,不想再欠他半点。”
赵颌苦笑着摇了摇头,道;“你呀,真不知道如何说你,你是他唯一的儿子,难道父子之间还有隔夜仇吗?”
李跻并未马上回话,而是沉默了半响才说道;“姑父,这些话已经有太多人对我说过了,现在我还不愿意去想这些。如今只是想求你帮我这么一个忙,可否方便?”
赵颌皱了皱眉,略一思虑,便开口缓缓说道;“你为中县县令,是六百石官员。按照赵国律法,五百石以上官员调动须经廷议方可通过。如今官吏任免之权由相邦肥义手握,大王并不过多插手。但我和肥义交情平平,到是你父亲与他交好,即便我要去求肥义,也必须通过你父亲去与肥义相商。”
说到这里赵颌紧盯着李跻,却未见他神色有什么异常,只是低头轻轻的“嗯“了一声。赵颌顿时心知肚明,想来李跻早就知道这事要通过他的父亲运作,只是碍于面子不肯向李兑低头,所以才绕个弯子想让自己做个传话筒。
想通了这点,赵颌倒是有些觉得好笑,不过心中委实也有些好奇,不知什么事情让李跻竟然放下身段,变相的向自己的父亲低头。
要知道这两父子虽然性格大相庭径,可是这倔脾气上却是如出一则,都是死要面子的人。让他们向别人低头,恐怕比登天还难,就是不知道这李跻是为何原因。
既然想不通,赵颌索性也不去想了,只是笑着说道;“那好吧,不过调动之事并非小事,你还是先回房子去吧,我想如果不出意外,大概月余的时间调令就会送往房子的。”
李跻面露欢喜之色,忙拱手行礼道;“多谢姑父。”
赵颌微微一笑道;“我们本就是一家人,这有什么好谢的,只盼你们这些小辈们多体恤下为人家长的难处。”
“你父亲这人虽然有时候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这点也让我颇为诟病,但你也要体谅他身为李家支柱的难处。世家子弟不同于我们这些寒门出身的士子,他们凡事都是以家族利益为重,你李家更是如此。”
李跻扭过头去,有些不服气的说道:“难道就只能尔虞我诈吗,为了争权夺利连自己的良心都可以出卖。”
赵颌看了他一眼,淡淡的说道:“你到底还是太年轻,为了家族别说良心,即便是骨肉亲情也可以作为筹码交换。”
“你知道晋文公称霸中原时晋国有多少位上卿吗?整整九位,之后的数百年里面也是九姓共同执掌晋国的朝政。这九姓不断的变更着,有人进来有人出局,各大家族也是更迭交替着享受着晋国的权力。可这些曾经叱咤风云的家族,笑到最后的也只有韩魏赵三家而已,其他的衰落的衰落,匿迹的匿迹,甚至因为权力斗争而被诛族。远的不说,智氏你应该不会陌生吧,他曾经是你们李家的主人,整个晋国的主宰,却因为晋阳城下一场大水,偌大的家族整整二千多人全部被杀,无一幸存,他自己的头颅也被对手做成了夜壶。”
“你父亲如今看似风光,其实却是如履薄冰,稍有不慎就会满盘皆输。若是你们李家成为了政@治斗争的失败者,不要说你李家一族,即便我们这些亲戚也难逃其咎。你若是真的长大懂事的话,就应该体谅你父亲的难处,有些事情不是凭着意气用事就可以解决的。你要相信你父亲他也曾经年轻过,也曾经像你一样满腔的热血,可他最后还是妥协了。因为他是你们李家的嫡长子,从出生开始肩上就有着无法推脱的重担。”
赵颌看着低声不语的李跻,见他一直低着头并未出口反驳,想来是听进去了一些,心中暗暗舒了口气,又叹了口气说道;“其实这些话我这个做姑父的并不合适说,只是与你父亲多年故友,不忍看到因为你们父子的失和让你们李家没落,你懂我的意思吗?”
李跻沉默许久,终究还是点了点头轻声道;“姑父,你的一番好意我心知肚明,只是我和父亲之间还是需要些时间的。”
赵颌见他肯称呼李兑父亲了,心中倒是一宽,便微笑着说道;“好了,时候也不早了,你明日还要回房子,就早些休息吧。”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