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昔日的股肱之臣、相交故友,如今却变相的站到了自己的对立一面,这不得不让他心中感慨万分。沉默了许久,赵雍才收回了眼神,将佩剑回鞘。
楼缓站在他身后,沉声说道;“请恕臣下直言,主父您刚刚过于冲动了。肥义的并非我们的敌对手,相反如果处置得当的话,则很有可能会对我们有利。”
赵雍看了一眼楼缓,道;“怎么,连你也想指责我了吗?”
楼缓苦笑这拱了拱手道;“主父,如今可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
赵雍此时怒气渐消,也渐渐恢复了往日的冷静,摆了摆手道;“休要再提他了,这人既然不能与我们共进退,那就不理他就是了。正如你所说的一样,借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对我不利。”
楼缓看赵雍脸上稍缓,犹豫了一下才小心翼翼的说道;“主父,其实肥义说的多少也是有些道理,你离朝过久,朝中的大臣们早已不是和我们一条心了。当初你为王时,尚还能凭着君臣大义让他们不敢异动,可今时不同往日,我们已经不具备道义上的高点了,反而有些名不正言不顺。”
赵雍点了点头,面色阴晴不定的说道;“你说的我又何尝不知。也是我太过大意,对肥义过于放心,以为留他为耳目在朝中定不会出什么乱子。可我万万没想到首先出问题的竟然是他自己。”
“当今之势,你如何看待?”
楼缓不假思索的回道:“看似波澜不惊,实则如履薄冰,稍有一子不慎,则满盘皆会齐输。”
赵雍坐回王位,伸手示意道:“说说的你应对之策。”
“臣有上中下三策供主父选取。”
“说来听听。”
“下策,与大王和解,维持赵国现状,仍由大王主持朝政,主父你专心负责对外征战,但如此一来我们必然会失去对朝政的掌控力,影响力日渐萎缩。”
“不可。”赵雍毫不犹豫的摇头道;“你让我和我自己的儿子和解?这不是滑天下之大稽,我赵雍何人也,这赵国的基业是我一手所创,如今你竟然要我向自己的儿子屈服,绝无可能!”
楼缓神情倒霉什么变化,似乎早就猜到了主父不会同意这个的提议。又见赵雍皱眉直接说道;“不用绕弯子了,直接说出你的上策,我且看看是否可行。”
楼缓上前一步,下意识的压低声音道;“所谓上策,便是当机立断,趁着兵权尚在我们手中时发动政变,强行清洗朝堂中的大小势力,将大王软禁架空,尽诛叛逆,重新提拔任命新的世家豪门。如此必能一劳永逸,彻底控制邯郸局面。”
“如今城外五军,赵希、牛翦、石虎、稽胡楚四人掌控四军,主父若想调动完全可以绕过虎符,仅凭一张手令即可。五军中赵义一人即便不肯屈从也是孤掌难鸣,如此城外大军尽可拿下。至于城卫的二万人马,城守李希为人虽然严谨,难得有过疏忽,但他的手下未必就有如此觉悟了。邯郸城每日车马川流,这些城门守将一个个都是人精于事,私下没有少拿来往客商的好处,所以我们大可以从中收买一人,让他将赵希他们的大军放入邯郸,宫中又有赵信的羽林内应,如此万无一失,大事可定!”
“至于邯郸外的他处,代地是大公子的领地,晋阳太守和上党太守皆是主父你一手提拔之人,料来无甚大碍。只要邯郸、代地、晋阳三处稳住了,赵国即便是翻了天也能支撑局面。”
说倒此处楼缓面色赤红,呼吸也渐渐加速,一脸按耐不住的激动之色,大步向前猛地弯下身子道;“主父,此法是破局的上上之策,也是你重新夺回王权最为稳妥的方法,不要犹豫了,放手去干吧!”
和楼缓的激动相比,赵雍的神情就显得冷淡很多,他只是凝神专心的听着楼缓的话,神情略有所思,久久未曾答话。遇事果断、处事决然的赵雍,脸上居然罕见的出现了犹豫神色。
赵雍沉吟许久,才缓缓摇头说道;“此事不行,我们另想他法吧。”
楼缓急道;“当断不断,必受其乱!主父,如今形势还是利于我们的,携着灭中山的大胜,你在国中的威望一时无二,再加上你退位时日并不太久,在朝中的影响力仍然很大。可若是时间愈久,大王年纪愈长,必然对朝堂的掌控力愈强,此消彼长下您的影响力也会渐渐萎缩。”
“再说军中,按照赵制调动大军必须凭借虎符的,如无虎符等同谋逆,若不是掌军之人都是主父您的亲信,再加上这支军队常年追随你南征百战,这才可以凭着你的诏令调动。可时间愈久,变数也就愈多了,大王他们有着正统的优势,可以从容瓦解你在军中的影响,恐怕那时即便你有心起兵,都无力回天了。”
赵雍脸色沉了下去,开口道;“我说不行就是不行,若真的要兵戈相向,那岂不是真的如肥义说的那样赵国会陷入大乱。国力必然受损。这王位是我给何儿的,天下人皆知,如今我却要起兵夺回自己儿子的东西,这不是让天下人看笑话吗?我赵雍丢不起这个人!”
“况且虎符制度是我一手推行的,为的就是加强王权,杜绝昔日赵国动乱的根源。我绝不可私自废除,若是今日我坏了规矩,那日后赵国必然祸乱无穷。”
“以兵谋权,下下之选,暂不做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