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人一诺,重愈千斤,若是强行立下字据,那么就是撕破文人的面皮,就算欠下了人情也要怨恨不己,也会让其他文人鄙夷这样的人。
你不信我就不要借我,既然借我就当信我,这是文人习性。
但也正因如此,若是有人立诺不尊,日后信誉全无,也会受到所有文人排斥,所以文人之间的相互借账,往往都是一言而决。
张芝明显然没有激怒傅剑寒的意思,当下随口笑语数句将这话笑言开来,而后直接将一张金票递给傅剑寒,这正可在钱庄中兑换百两黄金。
而且似乎张芝明这一次真的只是为了相助傅剑寒而来,双方约定之后,他只坐了片刻就此告辞离开,并没有更多的要求。
就在张芝明刚刚步出门外的时候,马原正好急急到来,两人正好撞见,马原当下一见张芝明就是恶声问道。
“你为何在此?”
“呵呵……我只是与傅兄小聚而已,如今我还有要事,告辞。”
相比马原的恶声恶气,那傅剑寒始终是带着丝丝淡笑,十分客气,让马原发作不得,最后只能以略微凶狠的目光目送张芝明离开。
“马兄可是有什么事?竟然如此着急赶来?”
见到马原喘息甚急,知道他应该是一路跑来的缘故,傅剑寒不由得笑问道。
身为文士,讲究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什么事情竟然是让马原如此,让傅剑寒也不由得有几分好奇。
一听傅剑寒一问,马原当即醒觉过来,赶紧是说道。
“傅兄,若那张芝明前来将钱借你万万不可收,其乃不怀好意!刚刚我才知道,学院之中曾是有几人就是因为欠下张芝明的债务最后无奈听其所令。你原先的债务不多,我可为你想想办法,万万不可中了他的陷阱。”
显然,不知道马原怎么知道张芝明要如此,前来进行阻止,若说傅剑寒只是对张芝明算计自己有恶感,马原可以说就是将张芝明恨到骨子里,同时也怕得骨子里。
虽然方才面色凶恶,但傅剑寒能感觉到他话语当中的那种怯懦。
“呵呵……真的要说来,马兄可是来晚一步。”
相对于焦急的马原,傅剑寒不由得微微一笑,点了点放置于桌上的金票,马原顿时就明白了傅剑寒是什么意思。
“哎呀!傅兄你怎么那么着急,难道你就不知那张芝明之意?就算……就算你有屈服之意,也该另外换个方法才是!”
不得不说马原此人的确十分正直,急切到来只有关切之意而无其他意思,并没有借此打算做些什么,显然,怕归是怕,但这怕显然是怕傅剑寒重蹈覆辙。
“还不仅如此,我还与之约定在童生试后归还债务,若不能归还,今后我为之鞍前马后服侍,可以说是形同奴仆无异。”
不过相比急切的马原,傅剑寒却是高高而坐,甚至有闲暇淡淡一笑,缓缓而道。
“嗯,这还是我主动提出来的,那张芝明当时的脸色也挺有趣的,只可惜他心性非同寻常,很快就是恢复了平静,倒也还有几分可惜。”
一句话顿时就让本来张口欲言的马原再也说不出话来,脸色古怪有趣之处,不下于之前的张芝明。
“马兄,不必心急,且坐下来饮一杯香茗,你是想知道我为何是要如此?”
见到马原半天没有恢复过来,终究是与马原为友,傅剑寒一指旁边的椅子而后又亲自递给了他一杯香茶问道。
“这是为何?”
虽然没有立即品茗,但马原的确是平静了许多,催促着傅剑寒赶紧问道。
“银钱的事情若想想办法未必不可得,何必为着区区百两黄金如此?就算如今童生未成,一年下来努力得到百两黄金也不算难,何必要自己踏入对方的陷阱?”
“若是我不答应,那张芝明岂会放心行事?反而会生出其他鬼蜮伎俩。将时间耗费在这些鬼蜮伎俩上才是真的不值得。他若想要收服我,让我尽心尽力为他办事,那么在已经有了这个约定的情况下,自然不会再用那些小手段。”
傅剑寒侃侃而谈,自信而言道,原先的十多金欠账凭现在的自己其实已经有方法送还,但若账务上涨到百金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了,可若非如此,如何能让对方安心?
“更何况赚钱金钱不难,但浪费的时间委实太多,既然有人送钱上门,我岂能不收?至于那约定,若我能取得童生资格,虽有百金之数,难道就取不得吗?恐怕到时候只要一句话就有人会投资在我身上。”
文人的身份地位可非同寻常,事实上,若能考过童生试,单单只是朝廷奖赏就有数十金之数,而且还只是银钱,不包括其他,加上傅剑寒的年纪轻轻潜力非凡,想要得到百金的确是容易之事。
但这前提是傅剑寒要能通过童生试!
“傅兄……”
所以在听到傅剑寒所言之后,马原的脸色未曾是有半点转好,反而更见为难,微微顿了片刻,最后还是一咬牙开口说道。
“傅兄,无论如何这话我还是要说。你还是将那张家想得太简单了,世家之所以是世家,除了传承之外还有着人脉关系。虽然我不知道那张家的人到底是有什么关系,但张家如今可是有几位举人在,只要凭着举人的身份施压,寻常秀才都要考量几分。虽然童生试会尽量保证公平,但未免不会有些猫腻,若有人暗中说言,恐怕傅兄你更难所取。傅兄,此事万万不可,与其冒着此险,不如将钱丢还给张芝明,难道他还敢强来不成?”
听到马原之言,傅剑寒没有什么大的反应,只是静静看着他,良久之后,微微摇摇头。
马原此人千好万好,就是这一点不好,为人胆怯而不拼搏之心,若非其人热情,傅剑寒恐怕难与其为友,两人的道谋完全相背。
但在微微摇头过后,傅剑寒略做思量还是开口言道。
“马兄,你性情刚直,为人豪爽,更有君子好义之风,但对于自己的信心,却未免是有些不足之处。须知我等读书,读得是书中真义,炼的是自我之心,若连这点信心皆无,如何能斩尽困难,成就文道,在文道之上步步前行?我虽不知那张家势力如何,但那张家还能一手遮天,将整个东州的人全都影响不成?若真如此,东州还是我卫国第一州?连这济平学院那张家都无法真正一手掌握,更何况东州?我倒要看看,到时候我取了童生之后,那张芝明是会如何,是与我敌对,还是转而示好!”
一番话侃侃而谈说得马原颇有些面红耳赤,无从所言。
若换了一些心性狭小之人,说不定就会拂面而去,甚至变友为敌,但好在马原心性豁达,一番思量之下反倒是认可了傅剑寒所言,最后带着一抹苦笑自嘲而道。
“傅兄所言极是,我这知道得越多惧怕也就越多,果然不及傅兄之才也!”
“马兄这是说我无知者无畏也!”
人的性格不是三言两句之间就可改变的,或者说改变了之后,就再也不是自己,所以当下傅剑寒也自一笑,随后起身,周行数步,仰天而道。
“不过我无知者无畏也罢,自信自傲也好,这个世界上能让我屈服之人或者也有,但绝不是他一个小小的童生张芝明。不过早学数年,而且难道他为秀才的时候,我还只是一介童生?只许他考取秀才就不允许我考取?到时院试之时,我未必不可与之同为以届,案首会是谁还尤未可知!”
面对傅剑寒如是而言,马原显然无可反驳,只等心头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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