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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40 (上)且看青锋为谁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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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个连队,以四人为头的纵队,以雪峰山为障,对确定的目标,按照不同的路径,向心突击。

每个连,每个军官,每个士兵都知道,别的连队,一定会按时出现在目标的攻击线上。他们对此深信不疑。

4月坑,好多坑

“要知道,英吉利人的炮火,远远比我们要凶狠。即使在内陆的战斗中,排除了舰炮的威胁,我们还要面对下到连队的加农炮,以及炮兵群的榴弹炮。”在阵型训练进入尾声的三月底,杰肯斯凯向楚剑功提出了这个难题。

“我们能否使用战壕,掩体,堡垒,和铁丝,来规避炮火,减低英军的火力优势。”

“铁丝?虽然拉丝工艺已经发明几百年了,但铁丝很贵的。你有那么多钱吗?而说到堡垒,按照欧洲的战争经验,炮兵实力雄厚的一方,堡垒对抗占上风。比如,双方修堡垒的效率是一样的,但英军的大炮厉害,一炮就能把你的堡垒轰掉,你能反轰回去吗?战壕在目前来说,效率很低。阵列线步兵,如果训练相当的话,能够迅速以队列抢占有利地形的一方占上风。这就要求步兵队列能够不断的移动。战壕虽然能够在防守中有一定的用处,但也限制了本方的机动。”杰肯斯凯对堡垒和战壕不以为然。

“正常情况下是这样的。但杰肯,你要知道,在即将到来的战争中,如果战争局限在广东省,我们是防守方,经常会出现英军进攻我们阵地的情况。”

“可是,英军肯定会沿着整个海岸线机动,寻找清国的防御漏洞。”

“杰肯,你要明白,我只要打好自己的仗,获得政治资本,而不是帮清王朝取得胜利。”

“明白了。”

“而且,如果征用民夫的话,我几乎拥有无限的人力。”

“这太想当然了,挖坑是一种专业的战争技术,不要以为挑几把土就是挖坑了。好吧,等阵型训练一结束,我们就开始土木训练。”

4月,一颗小草顽强的从地里长出来,突然,凌空一团黑影挥了过来,咔嚓,把这个顽强的弱小生命铲断了。

挖坑,两千人,包括楚剑功和张兴培,都在练习挖坑。“每个人必须学会战场挖坑术。”

第一阶段,是单人的掩体。40年的燧发枪和击发枪,要求周围有足够的空间用来装填弹药,因此,最好是全身掩体。

“挖坑等肩高,挖掘时,按掩体的形状,将表面土层和草皮铲除,然后分层挖掘,挖出的土由远而近,先将土投在射击方向,留出枪座,在投到两侧,构成胸墙。为了从坑中冲出来,要在前崖上挖出一个踏脚孔。”

杰肯斯凯讲解和示范,楚剑功边翻译,边跟着学,千总和把总们围在边上,然后练习。

“一定要做到一锹成型,节省的时间和体力能够救你们的命。”掩体挖掘掌握不难,关键是熟练。

几天后,按楚剑功的提议,杰肯斯凯增加了花样,用草皮和表土对掩体进行伪装。

“地形地物,是掩体的天然基础。挖掘掩体前,就要先观察阵地上有没有可以利用的资源,这样不但节省体力,而且便于伪装。可以利用的资源有:弹坑,沟渠,土堤,砖墙。利用砖墙和门窗修筑掩体时,应该先挖出射击孔和射击台,然后在墙后挖掘掩体。”

“要知道利用资源,地下一尺和地面一尺的功效是一样的,但地面一尺明显省力。要善于利用土袋和杂物、废旧家具等堆砌掩体。”

士兵们挥汗如雨,挖呀,挖呀,挖的越快,就越可能在战场上活下来。

“孤立的掩体会被消灭,我们必须将掩体连起来,这就是壕沟了。全体注意,以连为单位,按千总自己的理解,挖掘一条连队使用的壕沟。”

又是连队竞赛了,士兵们兴致勃勃,把壕沟挖得又平又直。虽然在挖坑的时候,有的连队挤在一起,互相磕磕碰碰的。

“笨蛋们,你们这样的壕沟,被人一个沿壕纵射就打透了。真是笑死我了,你们练习火绳枪也几个月了,居然还是这么傻。”杰肯斯凯一边嘲笑,一边让楚剑功把把总们聚集起来,补课。

杰肯斯凯向千总和把总讲述“交叉火力”。在方阵步兵时代,这是团以上军官才需要掌握的内容。

“整个壕沟,要挖成锯齿形,而敌方的炮火,受到指挥技术的限制,是无法对锯齿状的壕沟阵地同时进行打击的。”

“报告,”这次,是陆达,朱雀军的副统带提问,“如果敌方以三个炮兵连,对一个步兵连的阵地前后同时进行打击呢?”

“三个炮兵连,对方至少有一个步兵师,这还有什么好说的,你一个步兵连还呆着干啥,光荣的转进吧。当然,如果是特定的阻击任务,你们就只好干挨打,撑到援军到来。我们现在是说攻方最多是守方两倍的情况。好了,别打岔了,要挖出合格的战壕,就必须明白敌方炮兵的使用方式,炮兵一般……”

“为了正确的挖出战壕,每名指挥官都必须学会图上工程作业,你们都会数数,阿拉伯数字也都会认了。那就行了,三角形认识吧,所谓锯齿形,就是无数三角形拼接而成。火力射向的交界,就是三角形的。什么叫?图……”

“太难了……好吧,你们先学会图就可以了,临战时战壕图由我来画。图,壕沟转向的地方,就是这里,叫转折点,折角必须大于90度。你们不知道什么叫90度,伸出手,做个八字,拇指和食指就是90度角。壕沟的每段5到20米,或者0步。壕沟突出部不得小于米,两排壕沟的距离不得小于米。”

“壕沟完成后,同样要注意伪装,壕沟外层可以用小圆木,树枝,束柴加固,并在加固材料上刷上一层泥浆或者石灰。”

“在壕沟的崖壁上,挖出避弹所,大小可容纳2、人,向着敌军炮兵所在方向。”

“在壕沟的拐弯处,要设置纵射掩体,用来射击突入壕沟的敌军步兵。”

……

“基本的要点就这么多,为了在敌军的炮兵面前活下来,一个月内,每天早上是例行阵型、射击和刺刀训练。下午,就要以连为单位挖坑比赛,输掉的连队在晚饭后要把所有的壕沟都填起来。”

5月天外飞雷

季退思伏在地上,火铳背在背后,双手握着铁锹。在他身侧,他的这个排,都和他一样趴在地上,只不过士兵们背的是长矛。在他们的前方,50厘米高度,拉着一根长绳。

突然,辟的一声鞭子响,一个兵挨了打。就听见乐楚明的吼声:“多少次了,身体趴低,高度不得超过绳子。”

没人赶说话,继续趴着,等着“开始”的命令。

“如何克服对方的要塞或者堡垒?或者炮楼?”在四月的挖坑训练基本告一段落之后,楚剑功向杰肯斯凯提出了这个问题。

“当然是用炮,大炮。”

“我们没有大炮。”

“那就只好用人命来填。”

“废话,用人命填我找你干什么?”

“因为填命也要讲战术。我们下一步训练的内容,就是‘土木掘进’。”

土木掘进,是在敌方火力威胁下,沿地面挖掘土坡等障碍物,向敌火力点推进。作业时,必须有效利用各种地形地物,动作要快,姿势要低,要注意观察敌情,随时准备战斗,或者跃起冲锋。

于是,两千多人,以连为单位,就这么趴在长绳下面,等待着开始的命令。

“呜呜--”哨声响了,季退思双手握住铁锹靠近锹头的地方,用力向下狠凿,鼻子前面的散土飞溅。季退思抬起身子,想避开这些尘土。“啪!”后面的鞭子就抽了下来。

“你们现在抬头,是吃鞭子,到了战场上,就是吃子弹了。”

土质松动之后,双手紧握铁锹,将土向前方推出,构成半高土墙,将土墙推成斜线,然后匍匐前进。

在适当地点,再挖土,推出土墙,匍匐前进

在敌方火力松懈时,快速跃起,冲锋,跃进到另一处障碍物下。

……

这些内容,堪称战场之上保命绝招,却非常的枯燥,朱雀军每天累得如同土耗子一般。值得庆幸的是,这样的训练,只持续了半个月。楚剑功又要换新花样了。

“杰肯,我们没有炮兵,你,我们只能使用这种药包。”楚剑功给了杰肯斯凯一张图纸。“你,这样的药包如何制成和处理呢?”

“黑火药包?在西方经常用来爆破土壤和岩石,但是……”杰肯斯凯皱了皱眉,“黑火药太容易受潮,,而且易爆,那么大包的炸药在战场环境下,实在太危险了。”

“这你别管,你按我的要求,总结出具体的战术规范就可以了。”

炸药包可以使用纸,布,容器作为外皮,一般以五公斤黑火药为一包。数个药包捆扎为一体,就是集团药包。集团药包可以绑在扁担一头,用来做支撑爆炸。

“我不明白的是,这样的内容,应该成立专门的工兵,做专门的训练。”

“是的,理论上是这样,一般的欧洲职业军队不会进行专门的爆破训练。”

“那么你,剑功同志,为什么要在全军进行这样的训练呢,这不是一种浪费吗?何况,我不认为在即将到来的战争中,爆破技能如此重要”

“因为现在的朱雀军,是种子,我们不能把目光局限于眼前。同志。这些士兵中的大部分,将来都会单独领导一支军队,他们也许需要孤身一人,在敌人的心脏中活动,拉出自己的队伍。也许,他要向他的下属,传授所有军事知识。”

“我似乎听明白了,又似乎不明白。我知道你实际上是在建设一支革命的军队。按我对欧洲革命的理解,你只需要把这只军队在即将到来的战争中取得好成绩,然后就有可能被调去保卫首都,然后在一个大雨磅礴的晚上,你带人冲进紫禁城……然后就可以召集制宪会议了。”

“杰肯,你来到东方很久了,但还是不了解东方的情况,你这是左倾冒险主义。中国很大,法国不过只有中国一个省大小,即使按你的思路,成功的在京师发动了政变,对整过国家而言,只是一阵暴雨。这样的阵雨根本无法改变东方根深蒂固的道统。将革命寄托在若干个孤立城市中的胜利是虚妄的。我们只能深入到底层去,在每一个基层,每一个县,建立自己的军事政权,才能最终取得全国范围的胜利。根本性的胜利。”

“我对你的革命路线保持怀疑态度。不过,这不是当务之急,让我们回到训练上来吧。”

火药很宝贵,大家都是拿沙子做炸药包的捆扎训练,最后,由杰肯斯凯做了一个真正使用黑火药的炸药包,让士兵们见识了一下威力。

“杰肯,我们能不能使用集团药包来当大炮呢?”

“怎么做?”

“你,这样的飞雷,可行吗?”楚剑功又交给杰肯斯凯一张草图。飞雷,就是用火药抛射的炸药包

集团药包被捆成了严格的长方体,用麻袋布包成三层,用结实的麻绳或者铁丝捆紧,以确保在抛射过程中不会散开。

抛射药包则是以半公斤黑火药为准,包成0厘米长的圆筒,这样可以很方便的计算抛射药的数量。

“这样的抛射药包,理论上是可行的,用抛射坑的坡度和抛射药筒的数量,来确定抛射的距离。可这要求士兵们会计算夹角。我从来没有这样做过,具体的抛射数据还有经过试验,才能规范。”杰肯斯凯犯了难,“荆州的火药,本来质量就不好,数量上也就够射击训练。”

两人正踌躇间,突然,有一个马甲,来到楚剑功的签押房,楚剑功对他有印象,是曾国藩的亲随。原来曾国藩有事相请。

楚剑功有些奇怪,练兵这几个月来,曾国藩和他来往极少,一般就是远远的在校场边上着,不时到士兵中走走,笼络一番人心,现在请他过去,难道广州那边已经打起来了?

想想又不对,如果广州有事,李颖修一定第一时间有信到,曾国藩不可能比自己更早得到消息。不管怎么样,先过去再说。

到了曾国藩那边,江忠源也在。双方见了礼,曾国藩开门见山:“楚主事,湘西兵道移文,土匪把凤山县围起来了。”

6月2日瞿香玉

湘西匪患,古已有之。湖南西部十万大山,成百上千的土匪窝点盘踞其间,互为勾连。而湘西素来贫苦,又有处于半农耕半游猎状态的苗人。土匪下山,一呼百应,数百土匪往往挟裹逾万土民,旗帜喧天,焚州毁县。

曾国藩把凤山县的文书给楚剑功一,他却一口答应,前往剿匪。

但他没有作解决匪患的打算。湘西土匪构成复杂,既有穷凶极恶的顽匪,又有生计破产的农民,还有借匪自重的士绅。光靠刀枪镇压,是顶不了事的,要解决湘西匪患,只能将当地社会结构全部推倒重来。清代,显然没有这个能力。楚剑功两千士兵,投到湘西十万大山中,区区沧海一粟。他不过想在军队开赴广东之前,杀杀人,见见血。

曾国藩说湘西兵道给了000两白银的开拔费,楚剑功也没有讨价还价,当即收下。曾国藩从他急不可耐收钱的动作,以及楚剑功没有将开拔费下拨,下了定语:“此人甚贪。”而楚剑功却是不希望自己的部队养成收开拔费的习惯。

闲话少说,楚剑功带着自己的朱雀军,向着凤山县开进。陆达带着一个连为前导,带了十支火铳,其他的火铳集中在中军。

一路行来,官道是有是无,大多是山路,6月天南方雨水又多。颇不好走,沿途不断有军官领唱军歌,提振士气。前队和后队互相拉歌。

黑士兵,黑士兵,泥巴裹裤腿

汗水满衣襟,不知道你是谁。

身前是铁枪,背后是同袍

昂着胸,迈大步,跨过千山万水。

一二一、一二一

一、二、三、四……

紧赶慢赶,两天功夫,眼离凤山县城还有0里地的时候,陆达打眼一望:“那边的山头上,好像有人。”

带着这一连的千总是乐楚明,闻言也往山上望:“土匪的岗哨!”

“望风的,咱们没来迟啊,凤山还在。全连止步,你去中军,向钧座报告。”

“榜眼,”乐楚明叫着陆达,“兄弟们摸上去,敲了它。”

“没用的,他肯定早见咱们了。”

“不是怕他报信,就是想练练手,练兵这么久了,还没动过手呢。”

“带一个班,配两杆火铳,足够了。”

乐楚明点了一个班,就往山上摸去。到了山头,一枪不放,长矛一挺,挑翻了放哨的三个土匪,押了下来。

“你们有多少人?那座寨子的?”

“我们是铃铛口瞿大当家下面的伙计。我们大当家这次带了000人,加上别的寨子的,本地跑顺风的,小两万人吧。”

“铃铛口的瞿十九?这次打凤山是他牵头?”

“是,五月梅花雨,水灌了寨子,寨子里的佃户都交不了粮,大当家就带着兄弟们来凤山借粮。”

“000人,有多少枪,多少兵刃?”

“抬枪有一百来座,您这种火枪可没有,寨子里下来的,人人手上都有铁,刀枪、钉耙、锄头什么的。跟着跑顺风的,木棍树枝总是有的。其他寨子的,多多少少,也有些铁器。”

正问话间,楚剑功的中军到了。楚剑功走在最前面,总算有机会见见传说中的湘西土匪了。到了跟前,陆达向楚剑功汇报了自己问到的消息,楚剑功了那几个土匪,说到:“你们没撒谎吧?”

“小人不敢,小人不敢,我们不是老匪,在山里也是种地的。官爷,您可得给小人做主啊。”

“老匪?”楚剑功突然想起一件事,“你们大当家为什么叫瞿十九?”

“十九,大当家祖宗十八代都是土匪。我们少当家叫瞿二十。”

楚剑功命令全军就地休息办半个时辰,然后全力推进,火枪集中到一营,由楚剑功亲自带领,陆达和张兴培带领二营三营。

两个时辰之后,朱雀军遇到了凤山城下的一万余名土匪,漫山遍野,浩浩荡荡。其中一部最为整齐,挑着一个斗大的“瞿”字。

“一营,展开。”六百杆火铳展开成双行的横队,每行两个连。二营三营护住两翼。

土匪们全无章法,一干匪首带着自己的人马,向着朱雀军嚎叫着就冲了过来。

“一营都有了,一连二连,开火!”

战场上响起一阵排枪,朱雀军成军以来第一场会战,就此打响。

匪徒们的密集冲锋队形,是排枪手最爱的射击目标。火铳,也就是西方早已淘汰的火绳枪,每分钟才一发,精度也不好,一群新兵娃子操着,对着眼前的集群目标却可以毫无顾忌的瞎放,总能打着人。好几拨土匪,气焰一下子就被打翻了。

一窝子土匪正往前冲得带劲呢,突然就听见人喊,“当家的叫人给打死了,扯呼!”哗,这一窝子就四散而逃。

也有不怕死的悍匪,眼还有几十步就到跟前了,就听见陆达喊;“刺刀,冲啊。”带着二营就冲了出来,白刃相接。

和大部分短兵相接一样,几分钟就分出胜负,士气和组织高者获胜,散兵游勇崩溃。

瞿十九带领下的匪众,慢慢移动了,忽然,呐喊着,咆哮着,向着朱雀军的主阵地冲过来。

朱雀军这边不慌不忙,有条不紊的放着排枪。突然,楚剑功喊:“吹号,全军突击!”

嘟嘟……

全军所有的号手都吹起了冲锋号,鼓手用鼓柄敲击着散点,这是打乱队形,自行冲锋的信号。

“杀啊--“朱雀军的士兵们像开闸的水一样涌了出去。火铳手早已抛下火铳,手执长矛,一起冲锋。

明晃晃的矛尖,引领着全队,身在队伍中的士兵,被自己身后的洪流推着,身不由己,全无杂念,向前,向前。

季退思面对一个土匪,用长矛拨,刺,挑,娴熟而稳定。

有的人的长矛刺刀落空了,没关系,继续前进,后续部队会解决的。

不到半天的功夫,万余土匪星散,县令开城,犒军。

“不知道老兄有什么打算,是班师回营,还是乘胜追剿?“县令宴请楚剑功一干人等,席间问道。

“追剿,追剿。我那瞿十九,仗打到半晌,就跑路了,元气未伤。还请刘父母给找个向导。

“铃铛口,就一条山道,边上有座半环形的山兜着,像个铃铛,故此得名。地势险恶啊。“

散了席回来,张兴培问:“钧座,真的要去打铃铛口?我们犯不着趟这种浑水吧。“

“没错,打破铃铛口,活捉瞿香玉。”

“瞿香玉是谁?”

“瞿十九这样的老土匪,总有个女儿吧。以此口号,激励士气。”

“要是没有女儿呢?”

“那就算了呗。”

6月7日广州来信

剑功吾兄:

自去年一别,已逾半载。兄在湖南练兵诸事,湖南藩台每月均有月报送林大人处,弟亦忝为参详,知兄麾下虎翼鹰扬,弟素知兄长才华,殊无惊讶。

自兄去粤赴湘,弟便为林大人参事,总揽布炮,建垒,开厂等诸事宜。且待弟一一道来。

其一,曰布炮。兄尚在广州时,吾等便为朝廷代购三磅骑兵炮六十门,十二磅榴弹炮四门,加上弹药、零件等,共花费白银三万两。弟向朝廷报价十万两,经林、邓、关诸位大人晓以大义,作价八万三千两。又因夏粮未收,广州府库无钱,广州知府以两分利向十三行借贷十二万两,弟以赊为贷,放款两万两。故购炮一项,共获五万五千两有奇。诸名目皆有帐可查,我等正经商人,断无作奸犯科,有损商誉之事。

其二,曰建垒。去年秋操,虎门炮台诸多破绽,兄已了然,弟无赘言。兄尚记得范中流否?此荷兰人的确精于工程。靖远、威远、横档、巩固、永安六炮台改造工程之规划,均由此人主持。各炮台胸墙墙之外,均加设一道护墙,英军舰只在江面之上,无法直射炮位的胸墙。护墙和胸墙,均外敷一层水泥,以加强韧性。各个炮位之间,都用矮墙隔成仓位,一门炮着火,不致危及边上的大炮。炮位之上,又修隔舱,分隔火药、炮弹、和大炮,减少殉爆的危险。每三个炮位,置水缸一口,方便灭火。炮台至江面的路径,遍挖沟壑,满布荆棘,并留出了空隙,以埋设西瓜雷。

其三,曰拦江。珠江以及横档水道,下设铰链,战时可将铰链拉起,阻碍英舰。

其四,曰开厂。范中流并非兵工人才,对军工仅仅略知一二。在他规划之下,建弹药厂一座,各种炮用枪用黑火药和实心弹丸,均可提供。开花弹、葡萄弹、榴弹等高级弹药,已得样本图纸,亦开始试制。枪管炮管之类,尤须精铁,尚无法自制,且待寻找技工。

另报兄知晓,弟新购前装击发枪000支,合同原有一千支燧发枪,再加上广州武库所屯火绳枪,足够朱雀军全军使用。只是购枪所费甚巨。弟虽不惜资财,但还望能向清廷报销。这些枪须得全部掌握在朱雀军手中,决不可外流与八旗绿营。故须得与兄对好口径,方不至露出破绽。

英吉利半年以来,无甚大动作,亦无大冲突,清军多次火烧英吉利人的鸦片船,英人却无太大反应。想来是开战决心已下,便不愿外交上多费唇舌。

春节之后,英吉利先后有嘟噜义号、康威号、进取号战舰驶到。吾在印度眼线传书,不日将有大舰队到达,战事已迫在眉睫。弟故修此信。是否增援广州,何时增援,兄自行斟酌。弟谨谏言:当以我等大事为先,勿虑清廷胜败。

范中流甚是好色,每每在街边寻找大脚女人,弟思之,是否阉了此人,以免后患。望兄斟酌。

此次弟所遣送信之人,姓施,名策,乃弟荒岛所捡,自幼收养,以为腹心。故信中机密语,无虑泄露。兄若有交待,亦可让此人带回。

弟修

楚剑功这封信是用拼音写成的,除了他和楚剑功外,当世再无人可以识得。

施策送这封信到楚剑功处,楚剑功正在和一个人谈笑风生。

“贺少君,没想到我们居然在湘西偶遇。”

此人正是贺明辉,哥老会和利堂唐博义的弟子,纵横湖广的大盐枭。只听他笑道:“也不是偶遇了,湘西这地方,我每年总要走一趟的。”

“喔,这却是为何呀?湘西土匪猖獗,莫非……”

“楚先生不要误会,湘西贫苦,官盐便不往这里派,我等做私盐的,才为一点小利,奔波劳苦。”

“那贺少君认识铃铛口的瞿十九吗?”

“地头蛇啊,能不认识吗?此人盘剥乡里,甚是凶残,我等外来商户,也要被他斩上三分利去。楚先生在湘西剿匪,若能除掉此匪,便是除了江湖一大害,绿林的兄弟们,也会交口称赞。”

“那贺少君对铃铛口的地形熟吗?”

“熟,每年都走过,愿为楚先生带路。楚先生,你若得起我,便不要称我少君这么见外,叫我明辉便成。”

“好,明辉兄弟,你先去歇息,明日一早,我们便出发,直捣铃铛口。”

待贺明辉去休息了,楚剑功便把施策叫了进来。这施策,身材甚是高大,白白净净的,模样很文静。楚剑功过了信,不动声色,上下打量了施策一番,问道:“你跟着李颖修,有多久了?我以前怎么没有见过你?”

“李大哥收养我,有六年了,一直在帮着李大哥跑船,很少在岸上。”

“你跑过哪些地方?”

“南洋,印度洋,大西洋。反正从广州到伦敦、巴黎一线,都熟。”

“在海上打过仗么?”

“和海盗打过。碰到打劫的土耳其军舰,都是跑,没打。”

“怎么李颖修派你送信呢?”

“要打仗了,就没出海,再说,这信上讲的事情重要。”

“我暂时不回信,你留下给我帮忙吧”楚剑功说。

“钧座,那可不行。李大哥还等回报呢。”

“那好,我就不写信了,你带个口信回去,说我不日将返回广东。至于那批枪……”楚剑功考虑了一下,“你叫李颖修,先不要透出任河风声,我带朱雀军空手赴广东,找邓梃桢要枪,情急之下,他肯定拿不出来,到时李颖修雪中送炭,价格翻倍将这批枪卖给我,我再找朝廷报销。这笔钱,朝廷非掏不可。”

“李大哥和钧座熟识,总是由他出面不好。明眼人一眼就出门道了。”

“那就拐道弯,找个洋人来当门面,注意,别找英吉利人。”

“好的,我一定转达给李大哥。”

“甚好,你赶了好几天的路,想必也累了,歇息去吧,明天一早你就上路回广州。”

“是,钧座。”施策扭扭捏捏不愿意走,仿佛有什么话要说。

“怎么了?”

“你们如果抓到那个瞿香玉,能不能解到广州来,我……我还没见过女土匪呢。”

“不能!睡觉去吧。安心睡,不要胡思乱想。”

6月日铃铛口

楚剑功带着一营,由贺明辉做向导,翻山越岭,向着铃铛口行进。山中剿匪,兵贵精不贵多。二营三营都没有带,只有几十个走惯山路的挑夫被部队夹在中间。入山将近五十里路,楚剑功感觉自己脚已经肿了。但他不能做声,拄着拐杖走在队伍中间。

贺明辉突然在前面停了下来,他往回走到楚剑功身边,说到:“楚先生,这眼就要进铃铛口了,周围都是大山,就中间一条道,要小心啊。”

楚剑功和杰肯斯凯商量了一下,把陈日天和瞿晓琳叫了过来:“你们两个,带着自己的连队,不要走大路,分别从这路的两边山上走。”

“钧座,这山可难爬了。”

“楚剑功沉着脸,不说话。”

两人一挺胸,“是!”

“为什么不向他们解释?”

“回去做战例讲演的时候再解释,不能养成他们对任务拖拖拉拉的习惯。”

着两人的连向着山上爬去了,楚剑功一挥手,“我们进去,进铃铛口。”

士兵们把自己的火铳都摘了下来,握在手上,铳口斜指向天。谁也不说话,就听见脚步的沙沙声。

突然,山上的林子里传来了鸟叫声,楚剑功警觉起来,“全员注意,两人一行,将民夫夹在中间,向前向后,口头传令。”

楚剑功身边的两个人,一人向前,一人向后:“两人并列,民夫夹中间,往前(后)传。”

口令就这样一个人接一个人传下去。

“一旦有事,全军立定,背靠背,以排为单位齐射。”

这个命令再次一人一人的传下去。

“号手向我集中,号响即冲锋。”

队伍还在行进,突然,左边山上传来一阵梆子响,接着,右边山上也传来了梆子声。两边山头一声喊,分别站出百来号人来。

“铃铛口地形这么险恶,瞿十九这老土匪,不打埋伏才见鬼了。”楚剑功心里想着。

这时候就听见山上有个大嗓门喊道:“呔,尔等快快抛下兵刃火枪,饶你们一条狗命。”

“评书听多了吧。”楚剑功心中暗骂,对全营下令,“全营都有,各排把总指挥,自由射击。”

季退思的排是离楚剑功最近的,就听见季退思喊:“一班三班,瞄准,射击,二班四班,射击。”行军队列的两侧,烟雾弥漫。

乐楚明作为千总,现在倒没有指挥的任务了,他站在一排的队列里,和士兵们一起射击。装铅弹,咬药包,装药,瞄准,射击。平时训练的动作根本不用想,自然而然就作出来了。

山上开始往下放箭,射距本来就近,又被这边火铳压制住,根本没法靠近,威胁微乎其微。

“两百人”楚剑功往周围山上一望,“土匪拿出来二百能在山上打埋伏的人马,就这点家底了吧。陈日天和翟晓琳怎么还没到呢?走山脊也慢得太多了。”

乒……乓……乒……乓……,土匪们把开始放抬枪,劣质火药,糙膛枪管,热闹非凡,却没有什么威胁。

山上的土匪还有些办法,往山下扔石头,楚剑功见此情景,微微有些担心,朱雀军毕竟第一次参加实战。

“传令,全军立定,不得扰乱阵型。”

一块大石头从山上溅落下来,砸在队伍中间,三名士兵当即被砸翻在地。

楚剑功哎呀一声,心疼不已,一营每个大头兵,都是优中选优,要当士官培养,用于将来部队扩编,现在被石头砸死了……。但这样的损失根本无从避免。

突然,左面的山上一声喊,陈日天的连到了,他们手执长矛,把土匪们从树丛中一个个挑出来,不一会,右边山上瞿晓琳的部队也到了。

“吹号!”楚剑功下令。

“冲啊!”山路上的士兵向山上爬去,大约一刻钟就结束了战斗。

楚剑功命令留下一个排,照顾伤兵,守护战友的遗体,命令俘虏就地掩埋死去的土匪。

张兴培说:“今天这仗,打的挺顺利。”

楚剑功还在心疼那几个死去的士兵,没好气的回答:“装备优势、训练优势、人数优势。能不顺利吗?这一仗唯一可取的就是大石头砸下来的时候队形没有乱掉。”

杰肯斯凯说:“士兵们可以在实战中进行排枪对射了。”

说话间,就到了寨子门口了,这寨子,选在山中一大片平地上,切断了整个山路,恰似一头巨大的拦路虎。那面瞿字大旗还挂着,特别的寥落,寨墙上还有些寨丁,寨墙也就一丈来高。

四连开始斩断林木,制作长梯,其他的三个连休息,吃干粮,一个时辰之后,做成了十来具粗糙的云梯。

一连二连,站成两行,用排枪清扫寨墙,三连在火力掩护之下,手持长矛冲上墙头,楚剑功正等着三连的人下去打开寨门呢,突然寨墙上的人一声喊:“寨子里的人都跪地上,投降了。”

开了寨门,楚剑功带着兵进了寨子,有些从镇嵩镇过来的兵油子就大叫:“兄弟们抢啊,好东西记得留给给钧座。”一些兵就往寨子里涌,还有些游移不定,等楚剑功发令。

“胡闹,吹集合号。”楚剑功大喝。

等众人集合了,楚剑功喊:“军纪怎么说的?一切缴获统一分配,你们这样冲进去抢,和土匪有什么分别。”

给各个连分派了任务,楚剑功找了些土匪审问

“瞿十九呢?”

“我们大当家早跑了,少当家也跑了。”

“跑了多久了。”

“出去埋伏的人回来,大当家就跑了。”

这么算跑得还不远,但楚剑功懒得派人去追了。就算抓了瞿十九,湘西匪患还是解决不了。那么多匪首,不差瞿十九一个。要解决,得把山上的汉民苗民都迁出去,这也不是朱雀军办得到的。

“瞿香玉呢?”

“谁?大老爷,你说谁?”

“呃……我说你们瞿大当家的女儿呢?”

“我们大当家没女儿。”

“这么大土匪没女儿?真是……”

开仓、点算、搬运,一系列工作完成,已经到了晚间时分。收获不少,金的银的一大堆,回去再慢慢清理。

楚剑功高声对士兵们说:“我们是在寨子里过夜,还是抹黑赶回去。”

“在寨子里过夜。”有一些士兵喊,眼睛不断的往寨子中的女性身上瞟。

“可以,但是不许碰寨子里的女眷。”

“我们还是赶快回家吧,”士兵们又叫了起来。

“对!对!二营三营的兄弟们该着急了。”

“好,押着俘虏,回家。”

6月0日道不同

打破铃铛口,剿匪算告一段落。彻底解决湘西土匪,楚剑功既没有这个兴趣,也没有这个能力。此次缴获所得金银珠宝,折算大约一万两白银出头。朱雀军的每名成员,都做了一双新鞋,集体大吃一顿,每人发了二两银子,放了三天假,家住附近的,回家一眼。楚剑功就着这功夫,和曾国藩、江忠源话别。战事将起,南下广东势在必行。

平日练兵之时,楚剑功和曾国藩交往并不多,关系也不密切。楚剑功本就是官场之上的局外人,和曾国藩这些功名出身的士人没什么话好说。

但曾国藩作为主官,平日练兵之时,只是在一旁观,没有指手画脚,楚剑功甚是感激,临别之时,曾国藩摆酒,江忠源作陪,给楚剑功践行。

“楚主事此次南下,定可大展宏图,威震夷狄。”江忠源先端起酒杯来,“这一杯,是祝捷酒。”

楚剑功也端起酒杯来,说:“多谢江书办吉言,南下若是立得功劳,便有兄台一分。”

“这些日子,楚主事专心练兵,摸爬滚打,我和常孺只是在一旁观,也没有帮到什么忙,说起来好生惭愧。”

“大人何必过谦。”楚剑功说道,“这半年以来,广西藩台拨银两万两,湖北藩台加拨白银一万五千两,粮五百石,湖南藩台加拨白银一万两,粮五百石。这些都是大人办来的。我楚剑功不会说话,但这些都记在心里。大人的恩惠,朱雀军是记得的。”

“楚主事何出此言?”曾国藩却不领情了,“我等都是为皇上办事,要说恩惠,那都是皇上的恩惠。”

曾国藩顿了一顿,又开口说道:“楚主事,你我相识未久,但毕竟同僚一场,有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涤生兄但讲无妨。”

“蒙老弟你得起,叫我一声兄长,我便直说了。我你平日练兵,虽有不合我意之处。但知你是极认真的,练得极狠。只是这般操兵,不知为了什么?”

“广东英吉利人来犯,曾大人早就知道了呀?”楚剑功在装糊涂,心里开始打鼓,莫不是平日自己说错了什么话,乍一想来,似乎没说什么过头话,但万一有疏漏处,也说不定。

“英夷退了之后呢?”

英夷退了之后?楚剑功心中暗笑。这大清官绅,断不知道欧洲诸国的厉害,此次与英国交战之后,,无论胜败--打胜多半是不可能的--欧洲诸国,渐次而来,清国定然疲于招架,狼狈不堪,就是那东洋日本,也有了三千卫门那样的人物,说不定几十年后,也会打上门来。仅凭朱雀军两千余人,绝对逆转不了这样的大势。

到了那时候,清国定然危如累卵,国内矛盾激化,遍地烽火,哼哼哼,朱雀军……

楚剑功正想着呢,就听见曾国藩又问:“英夷三岛小国,断不是我大清的对手,只是战事过后,朱雀军去哪里?”

楚剑功回过神来,他虽了解欧洲的大势,却无从向曾国藩解释,也没有这个兴趣。于是淡淡的说道:“想来是移驻一镇吧。”

“若是建了功劳,朝廷的封赏是少不了的,只是,朝廷素来对汉人兵将防范甚严,老弟,你想移驻一镇,做绿营,恐怕求而不得啊。”

“涤生兄你不是要转宝庆兵备道,练出一万团练么?难道朝廷不防范你?”

“我不同,一来,我本是京官,在翰林院时,也曾入宫为几位皇子读书,说来也是有些圣眷的。”说到“圣眷”,曾国藩不由自主的抚了抚胡须,得意的微微一笑。

楚剑功故作惊讶:“哎呀,想不到涤生兄居然入宫讲书,将来成了帝师,也是说不定的事。”

曾国藩道:“且不说这些,其二呢,我办团练,麾下的营官却不由我定,而是朝廷来定。”

“上下牵制之意,古已有之。”

“可是老弟你呢?朱雀军中,三个营,现在还没有营官,老弟显然是要把兵权抓到自己手上,即便有个京城来的榜眼陆达,千总,记名都司,是个憨厚听命的人,身边一个亲信都没有。这样,朝廷放得下心么?”

“单是朝廷猜忌倒还好说,只要老弟日后行为检点,再上表,主动要求朝廷派些干员来,还可以挽回。只是,我朱雀军中,只知报国,不知忠君。”曾国藩突然说道。

“只知报国,不知忠君,这做何解?大清便是皇上的,报国就是忠君了。”楚剑功解释道。

“老弟,你不要装糊涂,忠君报国,君在前,国在后。朱雀军成军这么久,只说要南下抵抗英夷,老弟你说过一次要报效皇上吗?”

“也许是剑功老弟忽略了,”像商量好了一般,江忠源出来打圆场,“只是这一忽略,我和涤生兄见了,还不打紧,若是旁人见了,只道你心中没有君上,那才是有口难辩啊。”

“常孺说得不错。若是再想深一层,剑功老弟有意不提皇上,那……”

楚剑功听到这里,勃然大怒:“我楚剑功光明磊落,行得正,坐得直,谁要嚼舌根,便由得他去,他有种便上表参我。”

满面怒容,楚剑功心里却在暗暗计较:“他们这是要干什么?今天便要夺我兵权。实在不行,也只好将这二人绑了,再上表去告状,撑到战事一起,朝廷便顾不得了。”

江忠源道;“剑功老弟,你不要误会,涤生兄和我是一番好意,朝廷猜忌,总是免不了的,老弟要早做打算。话说回来,只要心中想着皇上,真正尽忠王事,即使暂时受点委屈,也终会烟清云淡。”

曾国藩道:“老弟,这仕途长啊,一路之上要小心在意,秉住了忠君的心,再加上你的才华,做个社稷之臣,并非难事。”

楚剑功面色缓和下来,说到:“有劳二位苦心,楚剑功理会得。谢过二位的良言,我敬二位一杯。”

三人继续喝酒,开始说些风月事。曾国藩讲些京中官场趣闻,江忠源谈谈乡村野史,楚剑功介绍西洋风物,倒也其乐融融。

“难为二位,咱们实在是道不同不相与谋,幸好几日后就分道扬镳了。”楚剑功默默的想。

6月2日水路

为了朱雀军两千来号人最快最便捷的下广东,楚剑功决定走水路,走水路呢,部队都约束在船上,不会出什么乱子。先从宝庆府边资水上溯至洞庭湖,再入湘江,到湘江上游的临武县,上岸,翻过三峰岭,在武水上船,武水是北江支流,顺流而下在韶关进入北江,再向南,于三水汇入珠江,到广州。

这条路说起来容易,可沿途的水路归三个帮派或者堂口管着。楚剑功麾下,张兴培是老江湖,乐楚明是从洞庭帮出身的,便由他们两人带着十个干练的士兵,一叶轻舟,在前面打前站。

上次从湖北运武备,便是洞庭帮运输的。这一次找起人来,熟门熟路,洞庭帮在资水的分堂办事甚是殷勤,近百条大船,居然几天功夫就办完了。

临行之前,楚剑功把六百来支火绳枪以及火药等物,悉数留给了曾国藩。朱雀军练得狠,这些火绳枪都磨坏了枪管,没什么大用了。不如做个顺水人情。

练兵期间,楚剑功从湖北一共得到了4万两白银,从湖南也得到了4万两,广西又给了两万两,半年以来,不计粮草武器的消耗,花掉了接近四万两。剿匪开拔费000两,缴获约一万两,之后犒赏全军用掉了接近五千两。

六月十二日,付掉的租船的钱,楚剑功怀里揣着六万七千两白银的额单,带着朱雀军上了船。跟着楚剑功押船的,是资水分堂的香主,此人生得一脸福相,无论对谁,都是笑眯眯的。人称“弥陀爷”。

“楚大人……啊,钧座,我洞庭帮可有三十个少年弟子,在您军里头奔前程啊。”

“是,洞庭帮这些少年,都不错。”

“我听说,都做了把总了。楚大人真是提拔他们啊。”

“外委官,不入流。他们还小,也没立下什么功劳。”

“外委官也是官啊。他们以前都要叫我师叔,现在见着面,我倒要叫他们一声老总了。”

“哪里,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朱雀军和洞庭帮,排帮的这点情分,我心里可记着哪。”

“嘿嘿,楚……钧座,蒙您得起,用我们洞庭帮,我就想帮我们帮主问个事情?”

“您说。”

“我们帮主想,抱上朱雀军这颗大树,您,能不能设个氺营?”香主眼睛眨巴眨巴的,几乎不见了。

“哎呀,我现在还没这打算呢?”

“喔,我就是问问,不成也没关系。要说钧座您也挺照顾我们的,百来条船,一千六百两银子,你说给就给了,不像有些官老爷,一句‘征了’,一个大子也见不到。”

“长江水道您人头熟吗?”

“熟,湘江的湘帮,江西的赣江摆子,鄱阳湖的船帮,湖北的汉水排帮,我都熟。”

“下游呢,扬子帮,漕帮。”

“下游不像中上游这么熟了,但也认识些人。”

“那弥陀爷能不能帮我个忙?”

“您有什么吩咐。”

“等我们在临武县下了船,您叫伙计押船回去,您呢,帮我跑一趟两江,把长江两岸的的大小帮会都帮我摸一遍,我七月可能要用船。都是这种一百艘的规模。张兴培您知道吧,跟着您,给你跑腿。”

“哎呦,斧头秀才张兴培,江湖上一号人物,让他给我跑腿,他非拿斧头劈了我不可。”

“呵呵,说笑说笑,反正那个……您和他搭伙,跑一趟两江,苏、皖、赣三省都要走到,亏不了您。路上花用,拜会堂口的开炉钱,都由张兴培办,回头我再给您点上三炷香。”

“点三炷香,那就是一百二十两。”弥陀爷心里默默地算,口上却说:“哎,钧座,您见外了……”

“应该的,应该的……”一路上和弥陀爷闲聊着,三天之后,船到了临武县,下了船,张兴培和乐楚明都在岸上等着呢。

“钧座,都办好了,这些北江拖佬,是天地会门下,和我蔡李佛也有几分渊源,好说话。只是……”

“没事,直说,船贵么?”

“船倒不贵,就是武水太小,走不得大船,我们要徒步翻过三峰岭,下山,然后才能上船。”

“天色不早了,我们就在临武县就食,陆榜眼--”

陆达闻声而至:“钧座但请吩咐。”

“你去和县令说,本军在此就食,不入县城,让他快些叫了夫子,送饭来。”

陆达转头要走,楚剑功又道:“那县令若是爽快便罢,如果推推搪搪,磨磨蹭蹭,你替咱家告诉他,我这两千兵便到县衙里去就食。大军过处沿路供食,这是成例,笔墨官司到皇帝面前也打得赢。”

“俺理会得,咱也是做过京官的。”

楚剑功把张兴培叫道僻静处,和他说了,让他去两江各路水上堂口打通关节,张兴培笑道:“这个,钧座尽管放心,江湖江湖,不通水路,还是江湖人吗?”

“弥陀爷和你一起去,他是水上堂口的,懂规矩。你有不清楚的,问他。但是,所有的事,都由你拿主意。”

“我明白,我怎么说也在江湖上跑了这么久了。”

楚剑功又请了弥陀爷过来,他和张兴培碰面,又久仰幸会了好一阵,相见恨晚了一番。

临武县令是个乖觉人,饭很快就送到了,全军闹闹哄哄吃过了饭,点了火堆露宿,南方的六月天,晚上一点也不冷。

第二天一早,张兴培和弥陀爷就出发了

乐楚明还是打前站,他出发一个时辰后,楚剑功带着全军,肩挑背驼,军歌嘹亮,就过了三峰岭。山那边,乐楚明已经和北江拖佬们备好了木筏子,用来拖着物资,人在岸上拉着,顺着武水,下到山脚开阔处,已经有一个好大的船队在等着了。

朱雀军中有镇嵩镇的老兵就说道:“我们钧座怪啊,别的协台镇台,拼命捞钱,哪舍得花钱雇船。各地又只管一顿饭,所以每天啊,走不了三十里,哪比得咱们坐船,让我捣句文词,日行千里,夜走八百。”

“那是关二爷的赤兔马,马中赤兔,不是用来说人的。”

边上又有人说:“这个我知道,马中出赤兔,人中出吕布。三国啊,就喜欢听三国。最喜欢那段,太师府中出貂蝉。”

6月日归属

北江全长六百余公里,朱雀军坐着北江拖佬的船队,花了五天时间,终于在六月十八日进入广州。

到岸之后,李颖修在岸上等他。楚剑功一下船,两人按当时的习惯拱手做礼。

“我们有了第一支自己的军队了,不容易。”李颖修没说什么远来辛苦之类的废话,头一句,就包含着按捺不住的兴奋。

“是啊,是啊。”楚剑功侧望着自己的部队有秩序的从跳板上走下,正想说什么,突然注意到林大人派来的人在不远处等着,就改口道:“老弟,我们住哪里安排好了么?”

“你们暂时驻屯在白云山,水师的营房也腾出来一部分,战时可以住在岸边。”

“甚好,陆达!陆榜眼!”楚剑功大叫着,陆达应声而到。

楚剑功给两人做了介绍,李颖修满心疑惑,但堆出笑容说:“我们朱雀军这种野路子,居然有了一位武榜眼,荣幸啊,荣幸!”

陆达听到这话心里不痛快,心想:“朱雀军是楚主事一个人拉起来的,那没错,要论关系远近,我陆达跟着全军一起摸爬滚打,怎么着也算朱雀军里数得着的人物,什么‘我们朱雀军’。”但又不好说什么。他又是个实心眼,不快就表现在脸上。

楚剑功见状,说道:“榜眼啊,你带队,跟着李先生去营房,把队伍安顿下来。行军的时候注意点,让老百姓见识见识我们新军的风貌。去吧,先去整队。”

陆达向楚剑功敬了个礼,就离开了。这时,杰肯斯凯也下船了,见李颖修,就跑了过来。呱唧呱唧,讲了一通法语。大意是在湖南只能跟楚剑功一个人说话,在广州总算有两个人可以说话了。

“杰肯,你中文练习得怎么样了?”

“费昌号,费昌号。”杰肯斯凯说。

楚剑功道:“我去向林大人复命。你们都先去营房,在那等我,有好多事要商量呢。”

楚剑功坐在马车里,着广州的市井,还是那样杂乱无章,污水遍地,六月天里,空气中飘荡着榴莲的臭气。这里的人们,仍旧混沌、麻木而安详,停在虎门之外的四艘英国大军舰,并没有让广州感受到太多的战争气息。

林则徐已在今年年初(农历年的年底)就任两广总督,邓梃桢已经调任两江总督(实转闽浙总督)。林则徐已经是这两广总督府的主人了。

“大人独揽广东夷务,事权归于一人,对禁烟和作战指挥而言,其实是好事。”寒暄过后,楚剑功开始转入正题。

林则徐却道:“剑功,在你来,这仗恃非打不可了?”

“大人,英国人的兵船已经到了虎门外海,我听闻几日后还有兵船要来。英国国内,早已在年初就下了开战的决心。”

“妄开边衅,我等封疆大吏,不可不戒。”

“大人,非是我等要开衅。只是局势使然,避无可避。”

“你曾对我说过,这……世界,”林则徐想了一会,才记起这个词来,“这世界如同春秋时期一般,不灭人国,就为他国所灭。我和邓大人也觉得有几分道理。但想想三岛小国,难道真的敢向我大清开战?还真能灭我大清?”

“九龙、官涌之战,英国人坚船利炮,大人也不是不知道,不然,也不会让我练这朱雀军了。”

“坚船利炮终究上不了岸。”林则徐毕竟长期局限于清国之内,对完全违背他常识的东西,即使到一些端倪,也不愿意正视。

“英吉利人三百年前就已经灭了天竺。大人,过不了几日,英国人的大舰队就会到达,大人就知道我所言不虚了。”

“也罢,剑功,我自是信得过你。你的好友李颖修,这几个月来帮我主持布防建垒之事,甚是得力。不过……”

“大人,不过什么?”

“他卖给朝廷的炮,似乎太贵了一些,他拿账目给我,我也不懂,账房先生也没发现什么破绽。剑功,你回来,再帮我把帐对一遍。”

啊,林则徐居然出来了。楚剑功口上应付着,“好的,大人,我一定仔细核对。”心里在盘算怎么样和李颖修把帐扯圆。还有两千支步枪要报销呢。

“呃……不过,不可操切,切不可冷了李颖修报国之心。人生难得一知己,你和他,切不要伤了和气。”

本来楚剑功以前是住在两广总督府里,但现在他坚持和军队呆在一起。林则徐也不强留,只是约定明日给他接风,同时让他以一个“官员”的身份正式见见广东官场上的人物。

楚剑功离了两广总督府,便向着白云山来,到了驻地,天色偏晚,部队都已经歇下。陆达安排的执哨千总是乐楚明。

楚剑功问:“李先生,陆榜眼,杰肯教官都在么?”

“都在等您。”

“查过哨之后,你也到公厅来,我们一起吃个饭。”

席间,其乐融融。李颖修长袖善舞,很快就和陆达熟识起来。而楚剑功夸奖乐楚明是“训练中最杰出的一个”,也让乐楚明这个不满二十岁的少年乐不可支。

饭后,楚剑功和李颖修来到书房。一进书房,两人击掌相庆,楚剑功大吼一声:“老子终于有自己的军队了。”这股兴奋之情,一直压抑着,今天在李颖修这个唯一的知情人面前喊出来,不知道有多痛快。

“武装割据,开军校,建大学,开工厂,办商务,印假钞……一切的一切,都从军队开始。”李颖修兴奋的说着。

“没有人民的武装,就没有人民的政权。”楚剑功高兴的一锤桌子。

“那个陆达,你准备怎么处理?他可是清廷的人啊。”李颖修突然说。

“没事,他是个老实人,今天吃饭,你也出来了,他完全把自己当成朱雀军的一份子。”

“可是,将来和清廷冲突的时候呢?他还是会站在朝廷哪一边吧。”

“现在是这样,但用不了多久,我可以肯定,他会毫不犹豫的站在朱雀军一边。一个智力正常的人,总会站到能给他荣誉感、归属感和希望的团体一边。何况,依照清廷体例,他上了朱雀军的船,在赤旗下战斗,就已经染红了,洗不掉的。他很清楚这一点。”

“有理,但我还是有点不放心。”

“我始终会把军队抓到手里,不怕他反水。老弟,要做大事,一定要善于吸收我们体系以外的人进来,我们毕竟只有两个人。”

“我们现在,有两千人了。”

7月5日分兵

一千支前装击发枪,一千支前装燧发枪,全部下发到部队。朱雀军全军,欣喜若狂。从六月二十一日开始,朱雀军在白云山下的靶场试枪,熟悉武器。新式的击发枪、燧发枪和老式的火绳枪毕竟不太一样,而装刺刀步枪和朱雀军在湖南练习的长矛手感也大不相同。

“全连都有了,第一排齐射,第二排齐射……报靶”

“上刺刀,全排突刺。”

“步法,注意脚下,鸟枪换了,连怎么突刺都忘了吗?”

“全营方阵,快快。”

“全排以我为基准,向右齐。”

刺杀,射击,排枪,队列,方阵……土木、壕沟、炸药包……朱雀军又投入到训练中去,忘我的。

而就在六月二十二日,英军的大舰队终于到了,在清军以为载炮二十余门的海阿新号,窝拉疑号已经是了不得的利器的时候,载炮74门的迈尔威力号,威力士里号,拜兰汉号三艘二等战舰出现在广州外海。此外还有载炮44门的嘟噜义号,布朗地号,以及载炮二十多门的鳄鱼号,康威号,莫迪斯号,宁德罗号,拉恩号,海阿新号,窝拉疑号等十一艘七等军舰,外加东印度公司提供的四艘武装火轮。

林则徐火速召见了楚剑功问计。

“怎么办?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们准备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有把握么?”

“我想,我们守住广州还是没有问题的。”

“剑功,你说英吉利人会沿海北上,骚扰京师么?”

“很可能,大人还是上表提请朝廷注意吧。另外修书给邓制台,让他注意沿海的防御。”

楚剑功回到军营,不急不慢,继续操练队伍,六月二十三日,他把部队拉到了虎门炮台,与广东水师合练。

靖远、威远、镇远、横档、永安、巩固六炮台都按李颖修和范中流的谋划进行了改造,在炮台前方的土坡上挖出三层战壕,60门三磅骑兵炮也分别安放在这些炮台上。这些骑兵炮的作用不是轰击舰船,而是用来轰击登陆的步兵。

这是朱雀军第一次与炮兵合练,主持炮台炮兵的,是楚剑功在官涌之战时的老熟人,游击麦莛恩,按照旧式清军的标准,此人是个勇将,也深得军心。

而就在同一天,英军大舰队突然拔锚北上,只在珠江口留下了四艘等外战舰和一艘火轮,封锁广州。

“颖修啊,封锁是什么意思?”楚剑功忙于军务,李颖修就成了林则徐的外事参谋。

“就是阻断往来。”

“英吉利人在做什么我当然知道,只是这样有什么含义吗?或者,有什么威胁吗?”

“没什么用。不用理他”李颖修淡淡的回答。对清国,喔,大清这样自行闭关锁国的政权而言,根本不上外贸关税那几分银子,更不需要海外的任何商品。英吉利人在拿破仑战争中使用大陆封锁得心应手,对清朝便也照葫芦画瓢,真是拜错庙门。

“那我们现在应该如何应对呢?”面对陌生的对手祭出陌生的手段,虽然没什么危害,但林则徐还是觉得别扭,“难道就这么着?”

“现在只有着了。隔着粤海,大眼瞪小眼。我们没有军舰,不然可以趁英国人只留下了五艘船,吃它个便宜。”

楚剑功可不管这些,他和杰肯斯凯专心步炮合练。

“全部都把身子藏到壕沟里。水师的骑兵炮在你们后方,他们发射的霰弹要从你们头上飞过去,不排除霰弹散射的角度过大的情况,要注意保护自己。”

“躲在壕沟里的同时,要上好枪弹,炮火一过,立即站到沙包上,以壕沟壁为支架,排枪射击,然后迅速从沙包上退下来。”沙包,指壕沟内部垫脚的沙包。

炮兵的观察手的视线要广,不仅要注意本炮台当面的敌人,而且要注意临近炮台的敌人。杰肯斯凯在教案中这样写道。目前根本没有合格的炮兵教官,只好让杰肯斯凯和范中流赶鸭子上架了。杰肯斯凯负责炮兵的射击指导,而范中流则负责测绘指导。

“我的想定是,第三营全部配燧发枪,在炮台的战壕里打阻击。二营燧发枪和击发枪各半,作为预备队。而一营……”

“一营训练最精,当然作为机动主力,他们必须要和英军正面对抗,积累成建制作战的经验。”

“我们还有四门十二磅炮吧。我可以把炮兵连组建起来了。”

“广东水师中,找二十个训练精干的炮手还是找得到的,再招募一百新兵,然后由范中流来上课,从测绘开始讲起。”

“也好,先把架子搭起来。”

楚剑功和李颖修正说话间,有士兵来报:“张教头回来了。”

楚剑功赶紧迎出去,见张兴培正站在营房门口。

众人进了屋,道了好,张兴培不及寒暄,直接说道:“定海丢了。”

“什么时候的事?”楚剑功忙问。这么说,英军已经过了舟山群岛。

“十天前,我听漕帮的人说,英国人炮轰厦门,便把后续的事情,都交代给弥陀爷,自己往回赶,四天前,我在赣州转船,听扬子帮传消息,英夷取了定海。”

楚剑功站到公厅里挂的西洋日历前面,今天是7月5号,消息传到赣州还要时间,这么说,英军过舟山是7月号以前的事情了。

怎么办?

最保险的,当然是在广东呆着,无功无过。别的省份防务,正如林则徐所言“粤省岂能代防焉。”但就这么坐等到英军重返广东?万一英军不回来了呢?那楚剑功一切政治谋划都无从谈起。

“我,我先带朱雀军去镇江。”镇江,南北通途,漕运的枢纽。在镇江,北上山东,南下浙江福建,都是十日以内的水程。

“也好,把第三营留给我,以备不时之需。”

“他们未必听你的,林大人给你什么职分?”

“没有,白身帮忙。”

“且代你向林大人讨个七品官来做做,指挥朱雀军,也有个名份。”

“这样不好,不如你带我到营里,直接任命我作营官,立下营官由你任命的先例。反正清廷绿营的分统都是由主将任命的,也不算违例。”

“你能管住第三营么?刚被我训练过,心气可高。”

“你且我手段,就靠我这枪法,这海上练出的筋骨,管不住几百小兵崽子?另外,你把杰肯斯凯留给我。”

“炮兵的训练,要抓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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