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阳王道:“如今天下两分,魏楚各据半壁,然关中、豫洛、益州、荆州等要地全在楚人手里,屯聚重兵。秦州刺史朱礼,久经战阵,洛州刺史叶珉,当世韩信,两州互为犄角,易守难攻,陆路已然封死。”
何濡道:“那只有走两淮……攻淮,必先攻打青州。青州刺史卜天,也是从黄淮到长江的数千里防线上,唯一一个不是徐佑嫡系出身的刺史。”
城阳王道:“不是嫡系又如何?卜天镇守青州,和我朝对峙数十年,很少从他手里占过便宜。难不成何常侍去打,就能保证胜券在握?”
何濡也不着恼,仔细解释,道:“卜天愚忠安氏,自安休渊死后,幼主登基,对徐佑把控朝政大为不满。这四年形同割据,不进京朝拜,不听令听宣,各种新法皆不予实施。徐佑忙于对付门阀,暂时对他安抚为主。但两人都清楚,一旦门阀被打压,徐佑腾出手来,势必会对卜天开刀。”
“所以,此人可以劝降!”
“劝降?”
“对,经过皇鸟这段时间的接触,卜天确实有意归顺,但他怕徐佑会举兵来攻,自家抵挡不住,故要求陛下御驾亲征,率大军至青州对抗楚军。这是天赐良机,若是畏而不前,等青州被徐佑降服,后悔也来不及了。”
城阳王面向元瑜,道:“陛下,我承认,何常侍言辞足可动人心,但兵凶战危,无人敢言必胜。想那卜天,一直对楚国忠心耿耿,徐佑再跋扈,至少对卜天也算仁至义尽,他怎会一经游说,立刻愿降?且降便降了,为何还要主上御驾亲征?我恐卜天降,此为徐佑的苦肉计……”
他屈膝跪下,道:“家国之重,重在君王,兰京初造,百废俱兴,人心思变,内忧甚于外患,君王不可轻动!“
两人辩了良久,何濡没能说服城阳王,而城阳王对皇帝的影响颇大,其他人也纷纷反对出兵。
欠了何濡人情,原本可以在朝堂给他最大的支持的康静身死,崔伯余目前的心思集中在国内,也无心开拓疆土,导致元瑜有些犹豫。
出兵的计划暂时搁置,谁知当天夜里,台城宣阳门外的双石阙,被人用墨笔写着两行大字:
徐佑携方斯年到此一游,恭祝魏主万寿无疆。
这两行字如鸾翔凤翥,神采动人,北魏也有很多人临摹徐佑的神品书,当即认出这是徐佑的真迹。
双石阙是营造邺都时新造的,被称为神龙、仁虎,趺座高七尺,阙身高五丈,刻着珍禽异兽,穷极壮丽,冠绝古今。
如今被徐佑的墨迹污了全身,一大清早,闻讯而来的百官乌压压的围住石阙,大多都感到震惊,但是还有人没心没肺的忙着点评书法,赞不绝口。
何濡也在人群里,望着充满了徐佑风格的戏谑,仿佛又回到了静苑那些欢声笑语的日子,唇角先是溢出微笑,然后似乎察觉到不对,脸色瞬间变得阴沉和可怕。
刚刚起床的元瑜匆匆从台城出来,抬头一望,顿时急怒攻心,捂着胸口,疼的一句话说不出来。
后经御医抢救,虽无大碍,可勉强坐立行走,但御驾亲征是别想了。他强撑病体,卧在床榻上主持召开廷议,决定对青州用兵,任命城阳王为征讨大将军,这是临时之职,和之前大将军的权柄不可同日而语,率内大将军尉迟金雀、征东将军穆怀恭、镇东将军杨峦、安东将军崔琰等共计十五万人,号称六十万,于十日后出发,进攻青州。
城阳王劝无可劝,回府后和儿子叹道:“主不可以怒而兴师,将不可以愠而致战,徐佑贵为楚国太尉,当今武道第一人,岂会效仿那顽劣孩童,故意用言语嘲弄主上?无非是要激怒主上,让他失去该有的英明和决断,此次出征,我可能回不来了,你好生侍奉母亲,照顾弟妹,家有良田和产业,做一富家翁就是,别参与朝政……”
(五一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