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瑾绝望的趴在桌上:“亏的我还如此不舍得来与师父你告别,真是多此一举。”
吴涯勾起食指轻轻敲了敲桌面,云瑾反射性的坐直了,回过神来,又赌气的趴回原来的地方,吴涯好笑的摇摇头:“你啊,师父也不舍得你,可皇命难违,师父又有何办法呢?如此实是担心你,宫学教授的,无非是风花诗词,家宅管理这些消遣或女子后庭之事。与为师教你的相去甚远。让你休沐日来,一是检验你有无学习为师布置的,二是检验你宫学所得的能不能为你所用,若不能,尽早忘弃,方是上策。”
“家宅管理也是女子应当要学的,难道师父教授君子之道,便看不起这些杂学。”云瑾故意问道。
“非也,”吴涯提笔在纸上写下“女君子”三字,“君子之道不分男女,杂学亦不分男女,家宅管理究其根源不过是人心量度,与为师教你的,根源相同。但,根源相同,不代表方法相同,后宫之地,万分险恶,在这种地方所听所看到的,便与君子之道相驰。你可明白?”
“就是说,君王的朝堂有明君之道和昏君之道,朝臣的朝堂有君子之道和奸臣之道,女子后庭也有女君子之道与恶妇之道。其宗其源,便是同样的事,以不同的心态和办法处之,便分化为君子和小人。”云瑾的聪慧,刹时便明白。
吴涯看着云瑾发亮的瞳仁,掩不住得意的笑的嘴角,连连点头:“孺子可教也,也不枉为师收你为入室弟子。”
“能得我这么聪慧可爱的弟子,自然是师父得了大便宜,”说着看了一眼装着赋年传的筒袋,嘟着嘴道,“可师父却连本赋年传也舍不得。”
吴涯见云瑾旧话重提,并不接茬,只道:“皇城重地,不比霍家和此处,也不是你想放肆便放肆的地方了,凡事多想想,莫像上次,着了人家的道还不自知,松山书院的老匹夫也不知从何处听了这件事,直到我走那日,还在笑我的弟子一个比一个不中用。”口中啧啧的感叹云瑾实在是不争气。
哪壶不开提哪壶,云瑾不满的撇撇嘴:“晓得,我娘亲都交代了一早上了,让我闲事莫理,能忍则忍。”
“胡说,若是别人欺负到头上来了,也忍吗?只要你的反击不露声色,不留痕迹,自然是可以还手的。为师教你的,你都忘了?”吴涯拧着眉头看着她,实在是不敢相信自己居然教出一个忍字为先的小女子吗?
看吴涯拧起眉头,云瑾赶忙坐直了,平时虽然撒娇扯浑,但是吴涯只要一脸严肃,云瑾就不敢再说笑了,规规矩矩的坐好:“恩师所受云瑾怎敢忘记,师父说过:‘莫惹事,莫怕事,若为大事,可先惹事’。师父还说:‘知己知彼,不骄不馁,方为常胜之法宝’。师父你放心吧,我会事事小心的,你不用太过担心,皇宫也不是龙潭虎穴,我也只是去宫学,不是去后宫前朝那些谋算遍地的地方。”
吴涯还想说些什么,欲言又止,挥了挥手:“罢了,与你说太多也无好处,有些东西,不可言传。你去书房去拿你这五日要看的书,下一回休沐为师要考的。”
“唯。”云瑾行了弟子礼,便往书房去取书了。
吴涯往已干涸的石砚里加了一勺清水,取过旁边的墨条慢慢磨着,墨条是松山书院特有的墨,墨质细腻,书写顺滑,干透还能留有一股淡香。这次去讲学,好不容易才从山长处要了两根,山长一脸被拔了胡子的心疼表情,真是历历在目哪。
云瑾在思涯堂也学了有七八年,从垂髫小儿到如今的亭亭玉立,自己算是倾心而授的,与自己不知所踪的大弟子相比,云瑾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这也是自己的私心,这一身的本事学问,没有一个人继承,真真是不甘心啊。知识道理都同她讲过了,将来行往何方就看她的造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