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要坐下,听我这么一说,愣了一下,道:“现在就想的那么远了?之后再想吧,现在想也无益,也许早成熟也说不定。”
他说的是,我浅浅笑道:“是我多虑了,怎么突然想起要种植黑禾的?”说着在他身旁的石凳上坐下,一边看他。
曹丕随意的将手搭在亭栏上,半垂眼目看着水中的游鱼,“你是极聪明的,怎么不知道我的用意?说来,这几年俸禄上吃紧是一个原因,若还像平日里那样只怕养不活这许多人,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道理可不只是说说而已。”
我点点头,“嗯。那再者是?”
他随手拾起一颗小石子扔进水中,水面受到突然地撞击溅起水花,水花四散荡起层层涟漪,正浮头的鲤鱼为了躲避沉下水去。
他转头看我,“如这鲤鱼,如今的我们,便是如此。”
曹丕果然是心思缜密的,看似平静的水面,鲤鱼怡然自乐,可这平白一颗小石子便掀起如此范围的涟漪,波及到鲤鱼自身的安危,为求自保只能未雨绸缪,先浮下水面,等待风平浪静之后,再浮出水面,方可任君遨游。
我站起身来,指着池中随风飘摇的蒲草,轻声道:“蒲生我池中,其叶何离离。傍能行仁义,莫若妾自知。”
他眼神里光彩一闪而过,握住我的手,闷声笑笑:“婉若。”
我晓得他又要说些什么,正要答话,忽听身后有笑声,遂转头望过去,原是郭照带着侍婢过来。
她也正抬头向这边看过来,见是我和曹丕,转瞬便敛了笑意急走两步过来,行过礼后满是疑惑看着我,道:“姐姐和丕郎在这里做什么呢?”
顾念着她身子不知好利索没有,我只是轻描淡写道:“不过是商议下府中今后的钱财分配,妹妹也知道丕郎现在俸禄少了许多,正商议着咱们自己耕种。”
她点点头,蕴了笑意,“有什么妹妹可以帮的上忙的?闲了这许久,也要活动活动筋骨才是。”
“妹妹身子可是好了么?不过这耕种的事情劳累人呢,姐姐觉得妹妹还是在院中休息的好,再说,想必妹妹在家中也没有做过这种粗活。”我着实不想她再与我一起出些什么乱子,仅是书房里那一躲就硬生生撞掉了一个孩子,只怕我与郭照,那是命里犯冲。
她看看我,看看曹丕,道:“姐姐这话说的,姐姐既然都能做得,妹妹又如何做不得了?姐姐这是故意想要排挤妹妹吗?”
我心里叹口气,遂闭口不言。反正于我,在郭照面前说什么都会让她挑了刺。看看曹丕,道:“这事还是你来决定吧。”
曹丕投过来一瞥悠远的目光,旋即对郭照笑笑:“既然照儿也想帮忙,那便帮忙吧。”
他允了,也罢,既如此,那为了和郭照少撞面,只得明早寻个由头自己不去便是。
郭照听罢喜不自胜,转而就对雍华吩咐:“去给我准备些衣服,明日里不能穿着太过繁琐,对了对了,还要准备斗笠呢,太阳大,还有还有,明早上记得让灶房多准备些饭菜…”
“诺。”待郭照吩咐完,雍华应一声便回去准备了。我见郭照仍在此处,有些意兴阑珊,开口道:“英儿还在园子里和婢子踢绣球,我放心不下,这就过去看看。”继而对曹丕施施礼“你和郭妹妹说话。”
曹丕也并未留我,只道:“去吧。”
我弯唇笑笑,起身退去。
亭子本就离英儿玩耍的地方不远,没走多远便到了英儿和婢子们玩耍的地方,佟儿见我过来,乐的紧,凑过来小声道:“夫人,琉珠已经安排好了,这邺城说到底咱们还是熟悉的,城外有个小村子,我让琉珠住在那里,这事要通知墨竹么?”
虽然时间耽搁的久了些,到底还是把她接了回来。我压低声儿问佟儿:“孩子呢?现今几岁了?”
佟儿笑嘻嘻道:“比睿公子小不许多,眼见着是个大孩子了。”
我心里开心,一琢磨,那不是正好可以做睿儿的陪读?遂道:“佟儿,若是得空,你亲自去问问,我想让墨箫做睿儿的陪读。”
佟儿四下看看,小声道:“夫人,以后还是叫他做玄凌吧。”
“为何?”我记得墨竹书信里明明说的是墨箫。
她凑上来附耳道:“因为墨竹现在并非墨竹而是白君矣啊,况且,这件事琉珠也不是不知道,那孩子本来名字便叫做白玄凌。”
我恍然大悟,“原是这样。”
她退后两步,抿唇点头。
墨竹身上实在是有太多未知,即便是已经与他相处这么多年,却仍是看不透彻,既然他是墨家传人,又为何不是墨姓?既然是姓白,又为何与墨家扯上这诸般的关系?或者他一直就在对我撒谎,可这个谎言看上去无害甚至对我无比忠诚,我到底是该相信他还是……这么多年,我的心里第一次对他有了动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