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方不是一个笨人,到了十一月中旬之后,南方基本已经独立,他亦知道清廷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大/麻烦,说不定真得下野。而且,他更知道他手下的不足四千人的队伍,即便走到蜀都,也起不了多大作用。但是,他这是“皇命在身”,他不得不继续前进。
因为端方一行是来维持铁路国有政策的,与巴蜀之地普通百姓的利益并不相符合(受地方官员蒙蔽),所以地方政府及士绅,对于端方一行根本就是爱理不理,甚至还为民军通风报信。因此,端方部队的给养亦很难得到补充,士兵的军饷等难以及时兑现。
但端方一力安抚,说走到蜀都必有赵尔丰接待并给大家足额军饷。就这样,终于在11月23日下午,来到了距离蜀都不过三百里路的资州。只要一鼓作气,三四天时间就可走到蜀都。当然,作为大部队,以这样的速度走到蜀都,其战斗力很难得到保障。但是,此时的部队已经极度不稳,再加上全国局势不明,端方决定在资州停留一段时间,以观后变。
晋书见端方好好地到达资州,心头也就稳定下来。而接下来发生的事,真是出乎晋书的意料,因为长官岳山的估计实在太准了。
因为全国形势的不明,军中一些旗人军官,带着护兵抛开大部队悄悄离去;中下层军官与士兵,则找端方吵闹要军饷;与此同时,军中亦弥漫着一股排满情绪;以及来自于湖鄂军人的思乡情绪。可以说,如果此时端方能够拿出大把的金钱,将所有的士兵打发,端方说不定还能苟活,但是,端方也没钱。其留学日本学铁路工程的端锦同样没钱。
晋书及其精兵,密切关注着端方军中的一举一动。
26日晚,晋书带着两名精兵,前去端方所下榻旅店,以“有老友书信一封”求见面。此时,端方几近山穷水尽,有人持老友书信前来,自然欣喜迎接。
接过晋书手持信封,一看“朱家宝”三字,端方才招呼晋书三人坐下。朱家宝的文墨,端方是看到过的,对于收藏家和金石学家的端方,认字是其基本功夫,断不会张冦李戴。
“这个……不会吧?”朱家宝的信中,谈到他带领的鄂军将要哗变,甚至要对他不利,时日就在27日前后,要求端方接受持信者晋书安排,以保安全。
“光绪三十四年十一月,安庆马炮营熊成基哗变,事前谁也没得到消息,但还是必岳长官派兵化解,否则那次余大人与朱大人,就有可能殒身而去了。”晋书说了一句。
“你是说这是岳山安排的?”端方又拿起信看下去,果然,朱家宝对此亦有交待。
“我家大人特别佩服端大人,说端大人虽然名为旗人,却有功于社稷,不能就此被宵小给害了。”晋书说道。
“好一个‘名为旗人’!好,我听你的。”端方能够最早接受幼儿教育和图书馆等理念,说明其并不是一个固执之人。实际上,端方这人也没什么架子,在此次行军途中,时有病倒官兵,他都让其弟端锦端汤送药,以作安抚。
接下来发生的事,就很简单了。11月27日上午,刘怡凤带着一小队士兵前来端方所在客栈,以革命排满为理由要对端方实行就地正法。
端方说我端家此前也是汉人,上四代才入旗籍,算不得旗人。刘怡凤却说由不得你了,当即就让士兵开枪。
只是,比刘怡凤动作更快的是,会客室布帘后面突然露出7支毛瑟驳壳枪,砰砰砰砰的枪声响彻资州,宣告着一个时代的降临,也宣告着一个人物的降临!
这也说明,历史有其强大的惯性,但也有其不可预测的灵性。